第3章 天庭警兆
凌晨的云海,寒气如刀,刮过“青鸟”云舟简陋的船壳,发出呜呜的悲鸣。
方休蜷缩在狭窄的驾驶舱内,牙齿仍在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咯咯作响。他像个被冻僵的乞丐,可让他发抖的并非寒冷,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恐惧。
他死死盯着自己右手腕上那道乌黑的指印,它像一道烙铁烫出的狰狞咒文,深深嵌入皮肉。更可怕的是,从指印的伤口中,正有无数比发丝更纤细的血色丝线蔓延而出,在虚空中若隐若现,一头连着他的血脉,另一头则牢牢地、蛮不讲理地刺入了那个该死的包裹。
它们像一张活生生的、呼吸着的蛛网,将他与这个催命符彻底绑在了一起。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他的头顶,正一寸寸地挤压着他肺里最后一点空气。
不行,不能就这么认命!他的人生规划里可没有“死于非命”这一项!
方休猛地一咬舌尖,尖锐的剧痛混着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让他那片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他只是个快递员,一个只想在天庭体制内混吃等死、攒够退休金就去凡间买个山头养老的小人物。天塌下来,有公司顶着!
对,公司!
“三界速运”!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中的黑暗。这可不是什么草台班子,而是业务横跨诸天,连天庭司法天神寄送法旨、地府阎王爷递送生死簿都得走他们渠道的庞然大物。自己是公司的正式员工,签了受天道法则保护的“三界契约”,现在出了这么诡异的差错,这绝对属于最高等级的工伤事故!公司不可能不管!
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从万丈悬崖上垂下的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扑到驾驶台前。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能量槽,仅剩三成的灵石储备让他心头一紧,这点能量连逃出南天门管辖范围都做不到。他那点可怜的积蓄,在真正的灾祸面前,连个响都听不见。
他甩开这些杂念,颤抖着手指在光幕上划动,调出了公司内部的操作界面。柔和的仙光亮起,映照出他那张比死人还难看的脸。
他熟练地点开“异常订单上报”通道,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输入了这笔死亡订单的编号。
“滴。”
一声极轻的提示音,订单详情弹了出来。
然而,预想中可以洋洋洒洒填写冤情、控诉遭遇的表格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霸道、不容置喙的猩红。
订单的所有信息,从寄件人到收件地址,全都变成了不可选中、不可更改的死灰色。而在订单的最顶端,一行用上古天庭神文写就的标签,正如同心脏般,一下一下地闪烁着不祥的血光。
【最高权限-静默执行】
方休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骤然停跳了一拍。
静默……执行?
这是什么鬼东西?他入职三界速运八年,从最低级的云信兵做起,处理过天君密诏,护送过九转金丹,最凶险的一次是给西天佛国的斗战胜佛送加急的战帖,可即便是那些被列为“天字第一号”的机密订单,也从未见过这种闻所未闻的权限等级。
他呆呆地看着那六个字,每一个笔画都像一条扭曲的毒蛇,吐着信子,钻进他的眼睛里。
他明白这六个字背后冷酷的含义。这意味着,此订单从被接收的那一刻起,就屏蔽了公司内部一切常规的上报、问询、申诉、甚至是取消流程。它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只有一个状态:执行。
直到包裹送达。
或者……信使死亡。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方休的四肢百骸瞬间冰凉,连指尖都开始发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一脚踩进的,不是一个泥潭,而是一片深不见底、连光都无法逃逸的深渊。
常规渠道被堵死了。
他脑中闪过南天门分部秦掌柜那张总是挂着虚伪笑容的胖脸。对,还有秦掌柜!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每年孝敬的那些仙酿灵果可不是白送的!
方休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枚巴掌大的青铜海螺。这“万里传音螺”是他当初咬牙花了半年薪水才搞到手的宝贝,专门用来和秦掌柜单线联系,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额外业务”。
他将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海螺表面亮起微光,发出“嗡嗡”的声响,开始搜寻秦掌柜的信标。
等待的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方休死死盯着海螺,连呼吸都忘了。
然而,预想中的接通声并未传来。
“滴——”
一声尖锐的、代表着拒绝的鸣音响起,海螺表面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一行细小的符文在螺壳上一闪而过。
【关联订单权限过高,通讯已被‘静默协议’阻断。】
完了。
方休颓然地瘫坐在地,手中的青铜海螺“哐当”一声滑落在地,发出清脆而绝望的响声。
不是秦掌柜不接,而是公司的系统,那个他一直以为是保护伞的庞然大物,从根源上就切断了他求救的可能。它甚至懒得让秦掌柜来敷衍他,只是用冰冷的规则告诉他:闭嘴,然后去死。
他被彻底隔离了。
也就在方休最后一丝幻想被系统协议无情碾碎的同一时刻。
天庭,凌霄宝殿。
这里是三界秩序的中枢,是法则与威严的具象化身。永恒的光辉从穹顶洒落,照耀着每一寸玉宇琼楼,空气中弥漫着万古不变的、令人敬畏的宁静。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万年如一日的庄严肃穆。
大殿正上方,悬着一面巨大无朋的古镜。镜面光滑如水,却不映照殿内景象,而是倒映着三界六道、亿万生灵的因果流转,无数光线在其中生灭交织,正是天道神器——监天镜。
平日里,镜中仙气流转,光华内敛,一片祥和。
可就在这一刹那,监天-镜平静的镜面,毫无征兆地荡起了一圈细微的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
驻守在殿内的金甲神将眼皮猛地一跳,一种源自神魂深处的悸动让他瞬间绷紧了身体。还未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个比针尖还要细微的血色光点,便在镜面中央突兀地亮起。
那血点出现的瞬间,整个大殿永恒的光辉都仿佛凝滞了一瞬。
紧接着,那血点便以一种违背了所有仙道法则的速度,疯狂扩张!它不像墨滴入水,更像是一滴来自深渊的污血,滴在了一张圣洁的白纸上,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抗拒的污染性!
一息,两息,三息……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整面监天镜,从中央到边缘,都被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那红色深邃、粘稠、充满了不祥的气息,仿佛凝聚了世间最深沉的怨毒与诅咒。一股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神魂的尖啸,顺着天道法则,瞬间传遍了整个凌霄宝殿!
“警报!!”
一名须发皆白的仙官失声尖叫,手中的玉笏“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是血色警兆!最高等级的血色警兆!!”
殿内所有仙官神将,无不骇然失色,脸上再无半点平日的从容与威严。监天镜高悬天庭三十六万年,发出警示的次数屈指可-数,而这代表着“禁忌现世,天道动摇”的血色警兆……自上一次神战之后,已足足万年未曾出现!
这意味着,有足以动摇三界根基、颠覆天庭秩序的恐怖之物,出世了!
高居九龙宝座之上,那位一直隐于无尽天光与混沌之气中的至尊,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睁开的刹那,整个凌霄宝殿永恒的光辉都为之一黯,仿佛万千星辰的光芒都被瞬间吸入其中,只余下无尽的寂静与审判万物的虚无。
一个威严、浩瀚、不含丝毫感情的意志,在殿内弥漫开来。它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律令”,直接烙印在所有仙神的本源法则之上,让殿内雕刻着龙凤麒麟的梁柱都随之发出轻微的、臣服的嗡鸣。
“昊天镜。”
律令简单而绝对。
“照彻本源。”
话音刚落,宝座一侧,另一面造型古朴、刻满日月星辰纹路的石镜应声而动。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是世间一切“真实”本源的金色神光,从昊天镜中爆射而出。它无视了空间与距离,并非在虚空中“飞行”,而是直接抹去了“过程”,瞬间便降临在了它要锁定的终点——南天门外,那茫茫云海中的一粒微尘之上。
下一刻,昊天镜的镜面上,清晰地映出了一艘小小的、破旧的“青鸟”云舟。
以及云舟之上,那个面如死灰、蜷缩在地、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的年轻快递员。
金光最终聚焦,缓缓下移,定格在了方休怀中那个用普通草绳捆扎的、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寒酸的包裹之上。
黎明。
第一缕晨曦如同利剑,刺破了云海的黑暗,给无边的云层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边缘。
方休依旧瘫在冰冷的驾驶舱地板上,双目无神,大脑一片空白。他的人生规划,他那存够钱就去凡间买个山头、娶个温柔媳妇、养一群鸡鸭、安稳退休的美梦,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煌煌金光,猛地从天庭深处爆发开来!
那光芒,比初升的太阳耀眼亿万倍,如同一柄贯穿天地的审判之剑,直插云霄,将方休眼前的一切都染成了纯粹的、威严的、令人无法直视的金色。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双目剧痛,泪流不止,心中更是涌起一股大难临头的极致惊悸。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咚——!
那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声音。
那是一记沉重无比的钟鸣,直接在他神魂的最深处炸响,震得他三魂七魄都险些离体。
沉闷、悠远、带着审判万物的无上威严。
方休浑身剧震,整个人如遭雷击,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咚——!
第二声钟鸣接踵而至,比第一声更加沉重,更加压抑。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咚——!咚——!咚——!
钟声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九响方歇,其回音却仿佛要响彻万古,响彻九天十地每一个角落。
方休在南天门外这种三教九流汇集之地混迹多年,靠的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当然知道这钟声意味着什么。
天庭警钟!
又名,丧神钟!
万年未响,一响,则意味着三界公敌现世,天罗地网将开,不死不休!
他僵硬地、一寸一寸地低下头,像个生了锈的傀儡,视线最终落在了自己怀里那个安静得如同死物的包裹上。
濒死的焦黑老人,诡异的血脉绑定,公司冰冷的静默协议,监天镜的血色警兆,昊天镜的精准锁定,以及……这为他而鸣的九响丧神钟。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终于被串成了一条冰冷的、致命的锁链,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方休的嘴唇哆嗦着,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荒诞的绝望。
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大祸临头?
不。
他就是那场滔天大祸的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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