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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绝境之智


崖底的寒气,比世间任何一把刀子都要锋利,它不割皮肉,专刺神魂。

方休的意识,就是被这股无孔不入的阴寒之气,从一片混沌无垠的黑暗中硬生生给拽了出来。意识回归的第一个瞬间,不是庆幸,而是痛。

痛楚如同一场席卷三界的怒潮,从四肢百骸的每一寸角落,每一丝骨缝里疯狂涌来,最终汇聚于他的胸口。那里仿佛被一柄烧得通红的巨锤狠狠砸穿,留下一个空洞,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从那空洞里扯出灼烧般的剧痛和浓郁的铁锈腥甜。

他挣扎着,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沉重如铅的眼皮掀开一道缝隙。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模糊而晃动的,只有一线昏黄的天光,被两侧高耸入云、宛如巨兽獠牙的峭壁切割得支离破碎,像是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他没死。

这个念头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气力,引发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咳出的不是气,而是温热的血沫。每一声震动,都清晰地传来骨头断裂处相互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让他眼前阵阵发黑,险些再度昏厥过去。

他正躺在一条冰冷刺骨的溪流里。溪水不知疲倦地冲刷着他残破不堪的身体,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一方面麻痹着表层的痛觉,另一方面却也像个贪婪的窃贼,无情地带走他体内所剩无几的最后一丝暖意。

双臂传来钻心剜骨的剧痛,他甚至不敢低头去看,只凭那无处安放的、碎裂般的痛感就知道,里面的骨头恐怕已经断成了无数截。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兵,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他活口,那轻描淡写的一击,不过是在戏耍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享受着绝对力量带来的愉悦。

“操……”方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沙哑的字眼,混合着一口血沫,无力地吐进身旁流淌的溪水里,瞬间被冲散得无影无踪。

求生的本能,在此刻压倒了所有的痛苦与绝望。他调动起最后一丝意志,强迫自己忽略双臂的存在,完全依靠腰腹和双腿那点残存的力量,像一条在岸边垂死挣扎的鱼,笨拙而又拼命地,一点点将自己从溪流中央挪到了岸边的浅水区。身下凹凸不平的碎石硌着他的后背,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更剧烈、更深层的痛苦早已将这些细微的折磨彻底淹没。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鹅卵石上,胸膛剧烈地起伏,贪婪地呼吸着潮湿而阴冷的空气,仿佛这样就能将生命多留住片刻。

视线艰难地越过缭绕的雾气,投向那道狭窄的天光。崖顶之上,隐约有几点银色的光点在缓缓移动,如同盘旋在尸体上空、耐心等待的秃鹫。

天兵还在!

他们没有离开。那张所谓的天罗地网,已经将这片深渊彻底笼罩。方休的心脏猛地一沉,刚刚靠着求生本能燃起的一丝微弱火苗,瞬间就被一盆来自九天之上的冰水浇得几近熄灭。

他的目光艰难地向上移动,在那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光边缘,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不自然的、终年不化的寒光。那光芒极淡,却带着一种神圣而又冷酷的质感,与崖壁上因潮湿而生的寻常反光截然不同。

方休心中一凛,一个可怕的猜测瞬间成型。那必定是被那位凌霜神将以无上玄冰冻结在崖边的天兵甲!他看不清人形,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力量的余威。那道寒光,就像是天庭一只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一尊冰冷的、象征着天庭威严的墓碑,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处境的警钟,冷冷地注视着这片深渊中的每一丝动静。

他现在就是被困在罐子里的蛐蛐,唯一的区别是,对方甚至懒得揭开盖子,只等他自己精疲力尽地死在里面。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中一点点流逝,崖顶那线天光由昏黄转为橘红,又渐渐染上了一层深沉的暮色。黄昏到了,深渊里的光线愈发黯淡。

崖顶的搜索似乎变得更加频繁,几道强大的神念如无形的探照灯,开始试探性地、一遍遍地扫向深渊。虽然崖间终年不散的云雾与此地特有的阴煞之气能阻碍大部分探查,但方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等他们用这种笨办法排除了大部分区域,确定了大致范围,迟早会有人下来一探究竟。

龟息敛神术?没用的。方休苦涩地想。那玩意儿是养父教他用来躲债主和地痞流氓的,在这些天庭的正规军面前,尤其是在那双冰冷眼睛的注视下,施展出来无异于小孩子藏在门后,自欺欺人。

怎么办?

绝望如冰冷的藤蔓,开始一圈圈缠绕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窒息。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身上那股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怀里那沓冥域宝钞特有的药草气息,在这潮湿寂静的空气里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突兀,简直就是黑夜里的一支火炬,生怕别人看不见。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从深渊上方灌入,卷起溪边的薄雾,轻柔地拂过他的脸颊。冰冷,湿润。

溪水……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他几近停滞的脑海。

紧接着,另一段被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这股濒死的危机感强行撬开。那是许多年前一个慵懒的午后,养父古道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院子里的那张破摇椅上,一边剔着牙,一边用他那特有的、半死不活的调子教训着自己。

“休儿,你小子别以为老子教你的那个龟息敛神术是万能的,”老家伙吐掉嘴里的草根,斜着眼看他,“那玩意儿顶多让你躲个上门讨债的泼妇,碰上真正要你命的,你敢用出来,那就是茅房里点灯——找死!”

“那怎么办?”年幼的方休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地问。

“怎么办?”老家伙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如同老狐狸般的光芒,“凉拌!不过嘛……老子倒是还有一招压箱底的,轻易不能动。不到万不得已,命都要没了的时候,你小子要是敢用,我回头能从坟里爬出来抽你。”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又有些炫耀:“记住,那不是‘藏’,是‘抹’。”

“抹?”

“对,三息之内,把自己从这方天地间彻底抹掉,连因果都暂时断了。到时候,你就是块石头,是泡牛粪,是阵风,但就不是你。代价嘛……嘿,”老家伙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指了指方休的心口,“就你那点可怜的精气神,怕是一下就得被抽个底朝天,不死也得丢半条命。所以啊,不到别人刀都架你脖子上了,千万别琢磨。”

三息藏真诀!

方休的心脏在停跳了半晌之后,开始疯狂地擂动起来,沉重而有力的撞击着他断裂的肋骨,带来一阵阵新的剧痛。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痛,只有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他从未想过,老家伙当年吹牛般提过一次的法门,竟会成为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代价巨大?他现在最不缺的就是代价!命都快没了,还在乎什么精气神!

他的目光转向不远处,溪水常年冲刷的崖壁之下,有一个被水流侵蚀出的、黑漆漆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进入,里面幽深未知,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一个大胆而又疯狂的计划,在他几乎被榨干的脑中迅速成型。

用溪水!用这冰冷刺骨的溪水,冲刷掉自己沿途留下的所有血迹和气味。然后,爬进那个洞穴。在天兵的神念搜索到附近时,发动“三息藏真诀”,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自己彻底“抹”掉,变成一块真正的、毫无生机的“石头”!

这是他唯一的活路,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所有。

方休咬紧牙关,那股求生的欲望再次化为力量。他用唯一还能动弹的手肘和双腿,支撑着残破的身体,一点点、一寸寸地,朝着那个洞口挪去。

这个过程,是纯粹的炼狱。

每移动一下,双臂断裂的骨茬都在血肉中残忍地摩擦、转动,那种痛楚远超任何酷刑,让他几欲昏厥。但他不敢停,更不敢发出一丁点因为痛苦而溢出的**。他将大半个身子都浸泡在冰冷的溪水里,任由那股寒意渗透每一寸肌肤,带走他的体温,也带走他留下的所有痕迹。

短短十几丈的距离,他却仿佛在一条没有尽头的、由痛苦和寒冰铺就的道路上,艰难地跋涉了一个世纪。他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反复横跳,全凭着对“活下去”这个念头的执着,才没有彻底沉沦。

就在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到洞口,准备翻身滚进去的时候,两道璀璨的银光撕裂了深渊的昏暗,带着无可匹敌的神圣气息与肃杀之意,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了不远处的溪边。

是两个天兵!

他们身着制式银甲,手持天戈,神情警惕,目光锐利如电,开始一寸寸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方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连滚带爬地缩进了洞穴,将自己死死地藏在一块从洞壁上凸起的岩石后面。洞里一片漆黑,充满了潮湿的霉味和冰冷泥土的腥气,但这股味道,此刻却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这鬼地方,阴煞之气重得连神念都快冻成冰坨子了。”一个天兵皱着眉,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烦,“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一个凡间蝼蚁,值得凌霜将军这么大动干戈?还布下天罗大阵,简直是拿神弩打蚊子。”

“少废话!”另一个天兵的声音要沉稳得多,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冷声道,“将军的心思也是你能猜的?我可听说了,那小子手里的东西邪门得很,牵扯极大。你最好打起点精神,仔细搜查,要是出了纰漏,崖顶上那位,就是我们的榜样!”

提到崖顶上被冻成冰雕的同僚,先前抱怨的天兵立刻闭上了嘴,神情也严肃了许多。

方休躲在岩石后,连呼吸都几乎停止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道锐利如刀的神念,正如同梳子一般,缓缓地、细致地扫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是现在!

方休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完全顾不上了。按照古道人曾描述过的法门,他强行收束自己全部的意念,观想己身为空,神魂为石,将所有的生命迹象向内坍缩。

第一息!他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流动,皮肤的温度迅速消退,与外界的一切联系都开始变得模糊、遥远。

第二息!他的心跳声、呼吸声、乃至脑海中纷乱的思绪,都仿佛被一个无形的、位于神魂深处的黑洞猛然吞噬。身体变得像一块在溪水中浸泡了千百年的顽石,冰冷,死寂。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抽离感传来,他的神魂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硬生生撕裂了一角,眼前金星乱冒,灵魂都在战栗。

第三息!他彻底“消失”了。

不是视觉上的隐匿,而是存在感从这方天地间的彻底剥离。在这一刻,他就是这洞穴里的一块石头,一捧潮湿的泥土,与周围冰冷死寂的环境再无任何分别。

一道无形的神念,如同溪水般,毫无阻碍地从他“石化”的身体上流淌而过,没有激起一丝涟漪,没有半分停留。

洞口的光线暗了一下,那个沉稳的天兵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那里,他手持天戈,锐利的目光往漆黑的洞穴深处瞥了一眼。

“里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水蚀洞,阴气太重。”

“嗯,走吧,去下游看看。在这天罗地网之下,他便是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就算死了,尸骨也跑不掉。”

脚步声和交谈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潺潺的水声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个时辰,当那股被强行剥离出去的“存在感”猛然灌回身体时,方休浑身剧烈一震,仿佛一个溺水之人被狠狠抛出水面,重新获得了呼吸的能力。他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喷出一大口暗沉的、带着腥臭味的黑血。

“三息藏真诀”的后遗症,比他想象的还要恐怖百倍。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错了位,神魂虚弱得像一缕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整个人像是被彻底掏空了,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活下来了。

在这场与神明的捉迷藏中,他用半条命做赌注,赢得了暂时的喘息之机。

他虚脱地靠着湿冷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劫后余生的庆幸与身体濒临崩溃的极度痛苦交织在一起,让他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死是活。

夜,终于深了。

洞外只剩下永恒不变的潺潺水声和偶尔掠过的风声。方休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蛆虫一样蠕动着,向洞穴更深处爬去,远离洞口那片微弱的光亮。

在彻底的黑暗与死寂中,他终于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必须处理伤口,否则根本撑不到天亮,就会因为失血过多和伤势恶化而死在这里。

他颤抖着手,摸向自己被血浸透、早已变得僵硬的怀里,那里,还藏着他用命换来的酬劳。然而,当他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胸口那道被天兵法宝击穿的伤口时,一股远比他预想中更加致命的、阴冷而霸道的毁灭气息,正从伤口深处顽固地盘踞着,不断侵蚀着他微弱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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