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新生
当一轮金红色的朝阳缓缓爬升,越过贝利尔城高耸而压抑的城墙轮廓,将温暖的光芒泼洒进千家万户的窗棂。
这座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城市,在光线的抚摸下,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逐渐苏醒。
街道上,清脆的马蹄声踏过石板路,车轮滚动的声音,早起商贩隐约的叫卖,以及远处港口传来的号子……
这些属于白昼的、充满生机的嘈杂,如同潮水般透过紧闭的窗户缝隙,顽强地钻入了寂静的旅店房间。
我被这渐起的声浪从深沉的昏睡中吵醒。
意识如同从幽深的海底缓慢上浮。睡眼惺忪间,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
没有剧痛和沉重疲惫感干扰的苏醒,带来一丝陌生的轻盈。
下意识地想要舒展一下僵硬的身体,伸个懒腰。
动作却猛地僵住。
我侧过头,目光瞬间被床边的景象攫住。
蕾斯提娅,不知何时,已经从冰冷的地板挪到了我身边。
她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兽,安静地趴伏在我铺在地板的简陋“床铺”边缘,陷入了沉睡。
蓬乱的黑色发丝有几缕散落在她苍白的小脸上,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起伏。
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温柔地勾勒着她稚嫩的轮廓。
最让我心头微颤的是——她那总是紧抿着、写满麻木或恐惧的唇角,此刻竟在睡梦中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勒起一抹恬淡的弧度。
那抹笑意如此纯净,如此脆弱,仿佛冰封湖面悄然绽开的第一朵小花。
她……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吗?是久违的温暖?还是……某种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安心?
这静谧而美好的画面,让我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生怕一丝声响就会惊扰了这来之不易的、如同晨露般易碎的宁静。
我小心翼翼地、蹑手蹑脚地撑起身体,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她小小的、轻盈的身体横抱起来。
她的身体比想象中更轻,更单薄,抱在怀里几乎没有重量,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想要守护的冲动。
她似乎感觉到了移动,小脑袋在我臂弯里蹭了蹭,发出小猫般微弱的呢喃,但并未醒来,嘴角那抹恬淡的笑意依旧挂着。
我抱着她,走到那张铺着干净亚麻床单的木板床边,将她轻轻地、如同放置一片羽毛般,安放在了相对柔软的床铺中央。
拉过那床虽然单薄但干净的被子,仔细地盖到她下巴的位置,将被角掖好。
做完这一切,我静静地站在床边,看着她沉睡中毫无防备的安宁侧脸,心中涌动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怜惜和酸楚的暖流。
将蕾斯提娅安顿好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一检查,带来的却是石破天惊般的震撼!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脸颊——记忆里清晰的擦伤和淤青处,此刻触手光滑,只有皮肤本身微凉的质感!
没有疼痛!没有肿胀!我猛地低头,扯开胸前皮甲的系带,看向肋下——昨晚被对手重击、呼吸都剧痛的地方,此刻皮肤完好无损,连一点青紫的痕迹都找不到!
卷起裤腿,小腿肚上那个被魔鼠獠牙贯穿、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消失了!只留下新生的、微微泛着粉色的皮肤!
不仅仅是伤口痊愈!
那股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沉重疲惫感也荡然无存!
身体里充盈着一种久违的、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强韧的活力!
精神清明透彻,仿佛被最纯净的泉水洗涤过,没有丝毫宿醉般的混沌或透支后的萎靡!
这种感觉……和当初一样!
就像在那个冰冷的破败木屋中醒来,灵魂被塞进阿尔贝托垂死身体后的那种感觉——新生!
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彻底修复、重塑!
但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温暖。
没有困乏,没有疲惫,没有伤痛。
只有这具焕然一新的躯壳里,奔涌着澎湃的生命力,以及胸腔中那颗因为床边安睡的身影而变得异常柔软的心脏。
我站在晨光熹微的房间里,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双手,又抬头望向窗外逐渐喧嚣起来的贝利尔城。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面包的甜香和蕾斯提娅身上微弱的、干净的气息。
昨夜的浴血厮杀,罗克的贪婪嘴脸,巨额债务的阴影……这一切,在这充满生命力的清晨,在这奇迹般的痊愈和蕾斯提娅恬静的睡颜面前,似乎都暂时退却了。
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混杂着巨大疑惑和更深沉责任的暖流,缓缓淌过心田。这新生般的痊愈从何而来?
是那个神秘女子的“机会”带来的余荫?还是……某种我尚未察觉的力量?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回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她的睡颜依旧恬静,嘴角的笑意仿佛在诉说着一个无人知晓的美梦。
无论如何,我还活着,而且状态前所未有的好。蕾斯提娅也在这里,似乎……也终于有了一丝微弱的变化。
新的一天开始了,我走出房间,前往克罗罗酒馆,去问问罗克今晚有什么安排。
转过一个街角,那间名为克罗罗的酒馆依旧矗立在那里。
只不过此刻酒馆门前人烟稀少,或许还没有到晚上的缘故,因而酒馆的人比较少。
推开那扇沉重的、边缘被磨得发亮的老旧木门。
“吱呀——”
刺耳的摩擦声在清晨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门内景象一览无余。
昏暗是永恒的主题。几盏悬挂的油灯和壁龛里燃烧的蜡烛是唯一的光源。
它们努力地驱散着角落的黑暗,却将整个空间渲染得更加昏黄、沉闷。
空气中弥漫着隔夜的、浓烈得化不开的劣质麦酒酸腐味,混合着烟草的呛人烟雾以及人体长期聚集形成的、如同渗入木头般的汗臭味。
这股混合气息,是克罗罗酒馆独有的“名片”。
此刻,酒馆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像散落的棋子,分散在角落的阴影里。
有的趴在油腻的木桌上沉睡,有的眼神呆滞地盯着空酒杯,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宿醉未醒的颓靡。
我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瞬间锁定在吧台尽头那个熟悉的身影上——罗克。
他依旧是那个姿势。如同雕塑般,一人独坐在高脚凳上。
面前放着一杯深琥珀色的烈酒,冰块早已融化殆尽,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他微微低着头,阴影笼罩着大半张棱角分明的脸,指尖无意识地、缓慢地摩挲着冰冷的杯壁。
一股无形的、如同冰山般寒冷且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以他为中心散发开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酒馆里寥寥无几的客人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无人敢上前搭话。
唯有那个头发花白、脸上沟壑纵横的老酒保——巴克,在擦拭吧台时偶尔会与他低声交谈一两句。
但罗克的回应通常极其简短,甚至只是微微颔首,仿佛语言是多余的奢侈品。
或者说,对于罗克而言,无意义的闲聊本身就是一种亵渎时间的行为。
我调整呼吸,压下心中那份对罗克本能的忌惮和昨晚那张五万支票带来的冰冷芥蒂,迈步向他走去。
皮靴踏在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在相对安静的酒馆里格外突兀。
就在我距离他背后还有三四步远时——
罗克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他没有回头,甚至连摩挲酒杯的手指都未曾停顿一下。
那沉稳而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便已从他的喉咙深处发出,清晰地穿透了昏沉的空气,径直传入我的耳中:
“坐下吧。” 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感。随即,他微微侧头,对着吧台内正擦拭酒杯的巴克,随意地扬了扬下巴:
“巴克,再为这家伙添一杯。”
不是询问,是通知。仿佛我的到来、我的需求,早已在他的预料和安排之中。
老酒保巴克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我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不作声地点点头,放下手中擦得锃亮的酒杯。
转身从酒架上取下一个深色酒瓶,熟练地倒了一杯与罗克面前相同的烈酒,推到我面前空着的吧台位置上。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反射着壁灯昏黄的光。浓烈的酒精气味扑面而来。
我依言在罗克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身体挺直,刻意与这位将我引入“兽笼”入口的经纪人保持着一点微妙的距离。
冰冷的凳面传来凉意。我没有去碰那杯酒,目光落在罗克被阴影笼罩的侧脸上。
“罗克先生,” 我开口,声音因为刻意的平静而显得有些紧绷,“昨晚……多谢您的额外赏金。” 先抛出一点“感谢”,试探他的反应。
罗克终于停下了摩挲酒杯的动作。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得如同古井的眼眸毫无波澜地看向我。
他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在我脸上、身上扫过,重点似乎在我昨晚伤痕累累、此刻却奇迹般光洁完好的地方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探究,随即又归于深沉的平静。
“六百金币,是你应得的‘鲜血’价值。” 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证明了你不是废物。”
他顿了顿,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浅浅啜饮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入喉中,他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品味,也像是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
“你来找我,是想问今晚的安排?”
我并没有否定,因为对于我来说,多一场战斗就多一份收入。
只见他嘴角勾勒出一抹危险,那双像是经历过无数悲痛的眼睛中看不出他是悲还是喜。
那一声带着沉稳的声音,从他的喉咙发出,说道:“昨晚的战斗想必你受了伤,姑且先是暂停一天或者说参加明天晚上的单人对抗赛。”
对于我来说,让我停止,无疑是要了我的老命,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筹集到3000金币。
于是说道:“我希望你能安排今晚的赛事。”
罗克眉头紧蹙,那双在烛光摇曳的眼睛,犹如毒蛇一般紧紧盯着我的面容。
几秒钟之后,罗克说道:“一切听从我的安排,而且我已经为你报名了明天的单人对抗赛,赏金是2000金币,如果你执意要参加今晚的多人竞技赛,那明天的赛事我可不会安排的。”
2000金币,不过对于我来说,明天太过于迟了一些,我说着道:“即是今晚我参加了多人竞技赛,明天我依旧能胜任明天的单人赛事。”
对于我的反驳,罗克只不过摇了摇头,说道:“什么事情都得听我的,毕竟契约之中有写着,不是你想参加就参加的。”
“可是!”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罗克那毋庸置疑的态度,口气给回驳。
“差不多行了,难道你没听清楚还是听不懂?我让你参加明天的赛事就定明天,如果你不满意,我现在可以解约,我不想说第二遍。”
听了他的话语,此时此刻的罗克的语气之中存在着一些愤怒,是对于我的反抗而感到愤怒。
尽管我对于罗克的安排有些不尽人意,但继续争吵下去可能会发生到我不想要的结果。
自此,我只能服从罗克的安排,于是站起身,要离开,他却说道:“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喝一点?”
我此刻并没有心情,于是说道:“明晚我来找你。”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罗克见我已经离开,只是轻轻一笑,而后又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继续叫巴克添酒。
巴克为罗克杯中添酒过程中,不知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道:“明晚的『兽笼』单人对抗赛参加的是名为『野兽』的亚人族,据说已经赢下了十场,这位亚人族已经是当之无愧的霸主,你当真让他去?”
罗克不像之前那样大口大口喝着酒,而是慢条斯理的喝着,随后开口道:“那是当然。”
巴克听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明晚的对手很危险,如果不是身经百战的选手怎么可能赢?你的合伙人只不过是十六岁毛头小子,肯定赢不了。”
对于巴克的质疑,罗克并没有放在眼里,而是不紧不慢的说道:“他必须赢。”
“为什么?”巴克问道。
罗克这时候放下酒杯,随后站起身,放下三枚金币,说道:“好了,我也得去找些乐子。”说完,罗克便离开。
只留下巴克用着疑惑的目光盯着罗克离去的背影,他始终不明白,罗克为什么要让一个弱不禁风,十六岁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去面对不同等级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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