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赌注
时间一晃即过,当黑夜笼罩在这种巨兽一般的城市,恢复了以往的沉寂。
看似平静,且是温顺的背后却在地下蕴含着滔天的澎湃。
我看着房间内挂在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的响着,当时针定格在数字八的时候,我知道,我与罗克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
简单收拾一下装备,便要起身往外走,这时候,原本一直坐在床边,甚至从早到晚都不愿意离开床半步的蕾斯提娅见到我此刻有了动作。
她微微抬眼,而后又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尽管她的种族是猫族),猛的从床上站起来。
我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大的反应,当我与她的琥珀色的眼睛对视之时,不像之前的那般沉寂、麻木。
反而有那么一丝担忧,她快速走过,来到我的身边,一把扯住我的衣袖,抬眼望着我。
看到蕾斯提娅这样的动作,我想是因为担心,或者说她单独一个人在这里会让她感到不安。
但我有些事情必须要做,不得不把她独自一个人就在这里,即使她感到孤单。
于是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尽管被兜帽隔绝,我依然能感受到蕾斯提娅的温度传入我的手掌心。
我尽可能的露出笑容,说道:“没事,蕾斯提娅,我很快就会回来。”我顿了顿,将目光转移到桌上的面包和牛奶,那是今晚蕾斯提娅的晚饭。“记得把今天的晚饭吃完,我会完好无损的回来,你放心。”
或许是得到了我的承诺,又或者是想到眼前的这个人是因为自己,而要去做一些事情。
于是将抓住衣袖的手松开,但眼神之中仍然是担忧。
我只是简单的一笑,随后便不再有什么留恋离开了房间。
留在房内的蕾斯提娅,她并不明白。
这个名为阿尔贝托的少年,明明蕾斯提娅只不过是他生活重担上额外沉甸甸的一环。
明明可以将蕾斯提娅利用到极致——无论是她可能拥有的、连她自己都模糊不清的“价值”,还是她这副尚且能看、能劳作、甚至在某些阴暗市场能卖个好价钱的皮囊。
在这个如同巨兽脏腑般残酷的贝利尔城,这才是常态,才是活下去最“合理”的方式。
可他没有。
他没有将她推出去换取金币,没有用她的眼泪或恐惧去博取同情,甚至没有在她面前过多地抱怨这额外的负担。
他只是沉默地、近乎固执地,一次又一次的将伤痕带回,却每次都露出笑容面对自己。
为了什么?为了养活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还是……仅仅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手指间似乎还残留着方才抓住他粗糙衣袖的触感,那布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微弱电流拂过的奇异感觉。
她当时太慌乱,太担忧,以至于忽略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感觉就像……像触碰到了清晨第一缕穿透薄雾的阳光,温暖,带着一丝微弱的悸动。
……
很快,来到了克罗罗酒馆。
晚上的这间酒馆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热闹,也更加吵闹。
而我目光依旧是锁定在吧台前坐着的那个个人——罗克。
我穿过拥堵的人群,靠近罗克所在的地方。
当我来到他身后,他身旁没什么人,依旧是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仿佛这一切都是为我而流留下的一样。
没有等到他说话,顺势坐在他旁边的空椅子上。
我原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让巴克再添置一杯酒,但是他并没有,而是摩挲着酒杯的杯壁好一阵子。
沉默大概有两秒钟之后,他斜倪着目光看向我,这才说道:“准备好了?”他的声音就像是恶魔一般催命。
我如同往常一样,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罗克在确定我已经准备好了之后,挪动了一下身躯,站起身,招了招手,冰冰凉凉说道:“走吧。”
和前一天一样,我像是小鸡崽跟在他身后,到了酒馆的地下室之后,那道同往贝利尔城地下名为『兽笼』的竞技场的门就在眼前。
过不了太久,罗克依旧是来到那位名为麦罗迪尔的跟前,将一张纸递给他之后,又招呼两名守卫将我引入『兽笼』的通道。
与此同时,罗克将之前赢得的五万金币支票摆在麦罗迪尔面前,好似漫不经心却又十分笃定的说道:“把这些金币全押在这小子身上。”
麦罗迪尔眉头一皱,有些不可思议,拿起那张沉甸甸的五万金币支票,仿佛它烫手一般:“你当真要?你可知道今晚的对手可是被称为『野兽』的角斗士,他的胜算,几乎为零!”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规劝的意味。
罗克却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那双经历过无数生死赌局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自负的光芒:“这小子很有潜力股,我能感觉到。”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麦罗迪尔显然不敢苟同,他身体前倾,试图用更具体的事实说服这位疯狂的赌徒:“上一次多人竞技,他能活下来可能只是侥幸!运气成分占了太多!而这一次的对手……”
他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野兽』!罗克,你知道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他和你那小子之前遇到的任何杂鱼都不同!他是纯粹的、为杀戮而生的怪物!已经连胜十场,每一场对手都死无全尸!在大多数下注者来说,都——”
“都认为这是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对吧?” 罗克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那笑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赔率一定高得吓人,尤其是押『野兽』赢的赔率,低得可怜,几乎没人看好我那小子。”
麦罗迪尔被他打断,一时语塞,只能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你这五万金币,简直就是往水里扔!不,比扔水里还不如,扔水里还能听个响!” 他指着那张支票,痛心疾首。
罗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他非但没有收回支票,反而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那张代表着巨额财富的纸片,坚定地推回到麦罗迪尔面前。
“麦罗迪尔,老朋友,” 罗克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老辣,“你经营这‘兽笼’这么多年,见过无数野兽,也见过无数自以为能驯服野兽的人。但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嗯,怎么说呢?”
他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像是一个疯狂的赌徒一般,“难道你没有发觉这小子有所不同?”
麦罗迪尔眉头紧蹙,有些不解,那双眼睛盯着罗克,似乎有一种求知欲望。
“有什么不同?”
罗克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说道:“当他前一次参加比赛开始到比赛结束,他走路回家都走不稳,身受重伤,然而他第二天就来找我想要安排第二场比赛,这小子应该有某种神力,让他在短时间内恢复自身伤痕。”
麦罗迪尔猛地吸了一口气,瞳孔骤然收缩!
他死死地盯着罗克,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但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和……狂热。
却是,刚刚见到阿尔贝托,原本来说,经历之前的战斗之后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养伤才对,而刚才见到他却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你是说,这小子有『自我修复』” 麦罗迪尔的声音有些干涩。
“你的猜测应该是没错。” 罗克说道,“就在昨天。那伤,换个人早死了十次。但他今天站在我面前,像头刚睡醒的豹子,精力充沛得吓人。所以,麦罗迪尔,”
他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对方,“这不是赌博。这是一次精准的投资。我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同寻常的‘味道’。一种能撕碎‘野兽’名号的味道。”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也带着一丝冰冷的警告:“把这张支票,全押在阿尔贝托身上。赔率高?”
“那正好,我要的就是这盆满钵满的回报。至于其他人怎么想?让他们继续沉浸在‘野兽’无敌的幻梦里好了。当幻梦被打破时,金币的声音,才是最动听的哀嚎。”
房间里陷入死寂。麦罗迪尔看着眼前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支票,又看看罗克那双燃烧着野心的眼睛。
冷汗,不知不觉浸湿了他的后背。
五万金币!押在一个名不见经传、赔率高得离谱的新人身上,对抗恐怖的“野兽”!这要么是史上最疯狂的豪赌,要么……就是罗克真的发现了什么颠覆性的秘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在罗克极具压迫感的目光下,他缓缓伸出手,极其沉重地、带着仿佛接过一块烙铁般的感觉,收下了那张支票。
“……疯子。” 麦罗迪尔低声嘟囔了一句,但眼神深处,除了震惊和不解,也悄然升起了一丝被罗克的疯狂和笃定所点燃的、对未知结局的强烈好奇。
“很好。” 罗克满意地笑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现在,让我们去欣赏这场……价值五万金币的‘潜力股’表演吧。希望‘兽笼’的观众们,能承受得起这份惊喜。”
然而罗克这时候却停顿脚步,再次转身对麦罗迪尔说道:“如果你相信我,你真应该也把金币扔在他身上。”
麦罗迪尔看着罗克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他一直以来都很相信罗克的眼光。
这个老狐狸在“兽笼”沉浮几十年,从最底层的打手爬到如今的位置,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看人鲜少出错。
他嗅到过无数“潜力股”,其中不少确实成了摇钱树。
但这一次……麦罗迪尔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张仿佛有千钧重的五万金币支票,指尖冰凉。
他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名叫阿尔贝托、眼神里燃烧着不顾一切疯狂的年轻人,能战胜那头名为『野兽』的、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戮机器。
更不能相信的是罗克最后抛出的那个信息——自我修复?!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麦罗迪尔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荒谬……” 麦罗迪尔低低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这绝不是普通的恢复力强!这超出了人类血肉之躯的极限,违背了常理!
因为,这种能力……麦罗迪尔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深沉的忌惮和难以置信。这种能力,通常只有一种人才能拥有——魔法师!
而且,绝非那种在街头表演几个小把戏的蹩脚货色,或者只会配置些低级药剂的炼金学徒。
是真正的、掌握了生命或圣光系高阶奥秘的强大魔法师!
魔法师,这种能力通常……
麦罗迪尔的心神剧烈震荡,无数关于魔法师的传闻和禁忌知识在他脑海中翻腾:
源自血脉或至高契约:这种级别的自愈能力,往往源于极其古老稀薄的神圣血脉传承,或者与某些超越凡俗理解的存在(元素领主、自然之灵、甚至……某些被禁忌提及的高位存在)缔结了严苛的、代价巨大的契约。绝非苦修可得!
消耗的是本源生命力或灵魂之力:每一次看似奇迹的“新生”,都可能是以燃烧施法者自身的生命力、透支灵魂潜力为代价!
没有平白无故的馈赠,魔法尤其如此!罗克看到的“痊愈”,背后隐藏的可能是更可怕的深渊。
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枷锁:拥有这种能力的魔法师,无不是被各大势力严密监控、拉拢或……清除的对象!他们自身就是行走的宝藏和灾难源。
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像一个亡命徒一样,为了区区几千金币,在“兽笼”这种肮脏血腥的底层角斗场里拼命?!
“阿尔贝托……魔法师?” 麦罗迪尔喃喃自语,随即用力摇头,仿佛要甩掉这个荒谬绝伦的想法。
那个年轻人?他身上哪有半分魔法师应有的气质?
没有法杖,没有法袍,没有吟唱咒文时特有的韵律感,更没有魔法师骨子里的那种疏离和高傲。
他只有野兽般的求生欲和对金币近乎病态的贪婪!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麦罗迪尔几乎要说服自己了。罗克一定是被那小子身上某种未知的、或许是某种罕见但并非魔法的恢复体质迷惑了?
或者……更糟,是某种邪恶的诅咒或者禁忌药物的效果?
那种东西在角斗场的阴影里并非没有流传,它们带来的“力量”往往伴随着更快的毁灭。
但罗克最后那笃定的眼神,那洞悉一切的神情,又像一根尖刺,扎在麦罗迪尔的疑虑上,让他无法彻底安心。
万一……万一罗克是对的?万一那小子身上真的藏着连他自己都未必清楚的、足以颠覆“兽笼”格局的秘密?
麦罗迪尔感到一阵眩晕。他经营“兽笼”多年,深知任何超出常理的力量出现,都意味着巨大的变数,可能是泼天的富贵,更可能是……灭顶之灾!
一个能自我修复的角斗士?这消息一旦坐实,会引来多少贪婪的窥探和致命的麻烦?
他再次看向那张五万金币的支票。
罗克的疯狂押注,此刻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一场豪赌,更像是在一个即将引爆的、他尚看不清全貌的巨大火药桶上,扔下的一根燃烧的火柴!
麦罗迪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必须亲眼去看!去看这场战斗!
用他这双在血与火中淬炼了几十年的眼睛,亲自去验证罗克的话,去剖析那个叫阿尔贝托的年轻人身上,到底藏着什么鬼!
今晚的“血之盛宴”,意义已经完全不同了。
麦罗迪尔的心,和外面角斗场里越来越鼎沸的喧嚣一样,剧烈地跳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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