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方寸大乱
当晨晓划破天空，沉睡的贝利尔城逐渐苏醒。
如同往常一样，窗外的马蹄声，以及商贩叫卖声传入窗户。
我猛地睁开眼！
入眼是熟悉的天花板，斑驳的痕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清晰可见。
此时此刻，突然发现蕾斯提娅正趴在我的胸膛之上沉睡着。
这是让我很意外，她竟然主动靠近我，看来她从原本的抗拒转变到了信任。
但是最让我惊奇的是，在我初醒之初，并没感觉到疼痛。
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猛地用手摸向自己的胸腹——那个被“野兽”利爪贯穿、本应留下巨大空洞和致命伤的位置！
触手所及，是光滑紧实、完好无损的皮肤！
没有伤口！没有绷带！甚至连一丝疤痕都没有！仿佛那场惨烈的角斗，那致命的贯穿伤，只是一场遥远的噩梦！
“这……？！”
手臂上深可见骨的爪痕？消失了！肩胛骨被重击的淤肿和骨裂般的疼痛？
无影无踪！身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伤口、淤青、甚至连搏斗留下的擦伤，都彻底不见了踪影！
皮肤光洁，肌肉饱满，精力充沛得仿佛刚刚睡了一个世纪的好觉！
这怎么可能？！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这一切都像前两天一样。
当如梦初醒的时候，仿佛获得了新生一般，没有疼痛。
我将目光投向趴在我胸膛之上沉睡过去的蕾斯提娅。
蕾斯提娅散落的长发，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身影。
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机的冰雪雕塑。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
“蕾斯提娅？！”他失声惊呼，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慌而变得嘶哑。
我小心翼翼地将她冰冷而轻盈的身体扶起，让她靠在自己同样刚刚恢复、却充满力量的臂弯里。指尖触碰到她脸颊的瞬间，那冰凉的触感和微弱得如同游丝的气息，让我如坠冰窟！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目光急急地在她身上搜寻，没有明显的外伤，但那种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极度虚弱感，却如同实质般刺痛着他的神经。
他瞬间想起了昏迷前最后那模糊的感觉——那股温暖磅礴、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的强大力量！那绝非他自身的能力！
再看看自己完好无损、甚至状态更胜从前的身体……
一个可怕的、却又唯一合理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中炸响！
难道是蕾斯提娅！是她用某种未知的方法，用她自己的力量……治愈了他！而代价……就是她此刻这奄奄一息的惨状！
“不……蕾斯提娅……不……”我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紧紧抱住怀中这具冰冷的身躯，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仿佛这样就能阻止那可怕的生命力流逝。
此刻，温暖的阳光铺设进了窗户，洋洋洒洒的洒落，照亮了阿尔贝托焕然新生、充满力量的躯体，也清晰地映照出蕾斯提娅那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随时会破碎消散的容颜。
巨大的震撼、无边的恐惧和沉甸甸的、几乎将我压垮的愧疚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我吞没。
我赢了比赛，拿到了金币，却可能……永远地失去了她？
这个念头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我被金币蒙蔽的、自以为是的硬壳！冰冷的绝望中，一道刺目的闪电猛地劈开了我混沌的记忆！
前一次重伤回来……第二天我就像是获得新生一般……
原来这一切……这一切都是蕾斯提娅的功劳！
那些被我忽略的、甚至习以为常的“奇迹”，此刻化作无数锋利的碎片，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清晨醒来时枕边散落的那几缕银色发丝，和她苍白得过分的小脸。
被黑潮腐蚀得面目全非，痛不欲生时，昏沉中感受到的、似乎来自她方向的微弱暖意，以及第二天镜中完好如初的自己。
每一次拖着残躯归来，她那总是强撑着、带着深深疲惫和担忧的眼神……
还有那句总是被我忽略的、轻飘飘的“你没事就好”……
而我！我竟然毫无察觉！我竟然天真地、愚蠢地以为是自己体内有什么神奇的力量，睡上一觉就能恢复如初！
我甚至沾沾自喜，把这当成在角斗场拼命、在罗克面前讨价还价的本钱！我把每一次伤痕累累的归来，都视为理所当然的“休息”和“恢复”，从未深究过那“新生”背后隐藏的代价！
“呵……呵呵……” 一种混合着极度苦涩和自嘲的、压抑的笑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在寂静的陋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一个被贪婪和自大蒙蔽了双眼的蠢货！
睡一觉就能恢复？治愈所有伤痛？
多么可笑！多么狂妄的臆想！
却不曾想，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蕾斯提娅无声的付出，是她燃烧自己的生命之火，才能换来我第二天的“苏醒”！
我看着臂弯里这张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脸庞，指尖感受着她冰凉的体温和脆弱得如同琉璃的生命力，巨大的悔恨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
那些金币——那五千金币、那即将到手的两千、那为之拼命的总额三千——此刻都变成了冰冷而沉重的讽刺，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上，几乎让我窒息。
是我！是我一次次走进那血腥的牢笼，为了这些冰冷的金属，将她置于需要不断牺牲的境地！
是我用她的生命能量，换来了满身的完好和那些该死的金币！
她从未抱怨，从未索取，只是默默承受着这份沉重的负担，用她孱弱的肩膀和未知的力量，一次次将我拉回人间。
而我……我又为她做了什么？除了将她视为一个需要保护的“负担”，一个生活重担上的额外一环，我何曾真正理解过她的付出？
何曾珍惜过她这份沉默而沉重的爱？！
“蕾斯提娅……对不起……” 我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哽咽，滚烫的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滴落在她冰冷的额发上。
“是我……是我害了你……是我太愚蠢……太自私……”
悔恨啃噬着内心，但比悔恨更强烈的是恐惧——失去她的恐惧！我不能失去她！绝不可以！
我将她轻如薄纸的身躯拥入怀中，将她抱起，快速离开房间。
奔跑于贝利尔城的街道上，企图用阿尔贝托残留的记忆，寻找出贝利尔城的救治诊所。
我抱着蕾斯提娅在石板路上狂奔，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急促而凌乱。
脑海中拼命搜索着关于“救治诊所”的记忆碎片——是城南那个挂着褪色草药招牌的老乔尼？
还是城西小巷深处那个据说有点本事但收费高昂的炼金学徒？抑或是……该死！具体在哪里？！方向！我需要方向！
然而此刻，我的心神早已被蕾斯提娅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的气息、那苍白如纸的容颜彻底占据，搅得天翻地覆，心烦意乱到了极点！
方寸大乱！就像传说中被送上断头台的路易十六，在巨大的恐惧和混乱中彻底迷失了方向感，分不清东南西北！
“诊所……该死的诊所到底在哪里？！” 我嘶吼着，声音在夜风中破碎，带着浓重的恐慌和无助。
怀中的冰冷感不断侵蚀着我的手臂，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就是生命的流逝！
一个醉醺醺的酒鬼从旁边的巷子晃出来，我抱着蕾斯提娅猛地侧身闪避，脚下在湿滑的石板上一滑，险些摔倒！
我死死护住怀中的人，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剧痛传来，但我毫不在意，挣扎着爬起来继续狂奔。
“让开！都给我让开！” 我对着前方模糊的人影咆哮，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和算计，只剩下最原始的、被恐惧驱动的疯狂。
记忆碎片在混乱的意识中碰撞、碎裂。
城南？不对，好像是在……那个有喷泉的广场附近？还是……我拐进一条看似熟悉的巷子，却发现尽头是死胡同！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越收越紧。
“蕾斯提娅……撑住……求你撑住……” 我低头看着怀中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滚烫的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我能感觉到自己体内那股刚刚恢复的力量，在不顾一切的狂奔和巨大的精神压力下，正飞快地流逝，脚步也开始变得虚浮沉重。
就在我几乎要被绝望彻底吞噬，像无头苍蝇般在迷宫般的街道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时——
前方巷口，一块歪斜的、被风雨侵蚀得几乎看不清字迹的木牌，在昏暗的月光下勉强显露出一个模糊的蛇杖图案！
是它！老乔尼的诊所！那个记忆中收费低廉、但对贫民窟的人还算有点怜悯心的草药医生！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星在死灰中燃起。我用尽最后的气力，朝着那模糊的标记，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砰！” 我一脚踹开了那扇同样破旧不堪的木门，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诊所里回荡。
“医生！救救她！快救救她！” 我嘶哑的吼声充满了绝望的祈求，抱着蕾斯提娅冲进了弥漫着浓重草药味和霉味的狭小空间。
诊所内，一个头发花白、睡眼惺忪的老头被惊醒，揉着眼睛，带着被打扰清梦的不悦抬起头。
但当他看清冲进来的人，以及我怀中那气息奄奄、苍白得不似活人的少女时，他脸上的不悦瞬间被震惊取代。
“诸神在上！快！把她放到那边的床上！” 老乔尼的声音带着老医生特有的急促和凝重，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竟比他的外表看起来要利落得多。
我小心翼翼地将蕾斯提娅放在那张铺着粗糙亚麻布、散发着消毒药水味道的简易病床上，如同放下最珍贵的易碎品。
身体的力量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抽空，我踉跄了一下，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剧烈地喘息着，眼睛却死死盯着老乔尼那双布满皱纹、此刻却无比专注的手。
大概过了许久，老乔尼的神情这才稍微缓和。
他转身看着我，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没事，只不过她耗尽了体力，只需要服用恢复药水即可。”
老乔尼说着，目光不禁再一次望向那个脸色稍会恢复的蕾斯提娅身上，而后问出一个疑问。
“阿尔贝托，这个女孩是亚人族，是极其低微的存在，这种不值得你如此慌乱才对。”
当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在脑海之中，属于阿尔贝托的记忆碎片重组。
我也是终于知道了眼前的这位是曾经帮助过阿尔贝托的人。
在阿尔贝托没有被我的灵魂取代的时候，阿尔贝托受伤总会来到这里，让老乔尼帮助治疗，久而久之，老乔尼对这个挣扎于低层的冒险者形成了同情。
尽管每一次阿尔贝托来这里治疗，没有足够的费用，老乔尼总会一笑而过。
当了解这一情况之后，我说道：“无论她是谁，现在她都应该是我最重要的人。”
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老乔尼不再说什么，而是将三瓶恢复药水交给了我手上说道：“拿着，每天一小杯。”
我接过，道了一声谢之后，询问治疗的价格。
这一次老乔尼却露出一丝疑惑，因为在他的记忆里，阿尔贝托都是赊账的，这一次怎么回事？
于是笑了笑，说道：“这个的话，就不用了。”
我觉得不应该欠的太多，于是拿出五枚金币，放在桌上。
说道：“如果以后我需要你帮助，我还会再来，”说完，将蕾斯提娅抱起，随之离开。
老乔尼看了看我离去的背影，以及桌面上的金币，陷入了沉思。
(https://www.24kkxs.cc/book/4239/4239702/50465041.html)
1秒记住24K小说网：www.24kk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24kk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