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第一次余学研究结束
学校正需要苏彤来讲这句话!
下一个发表意见的,直接从系主任跳到了校长那里。他道:“为了做点生意不读书,是蠢人行为。你想想,你们年轻人喜欢余切,喜欢崔建。可是余切仍然在求学,崔建是在文工团进修过很多年的。”
“对学习的态度不认真,最后要害了你们!世上没有一蹴而就的事情!”
这之后,辩论赛当堂成了一个端正学风的动员大会。
校方再一次强调“纪律”和“学风”的重要性,并借此推行更严格的管理,从前那些逃课的,不能再以“下海”为由,光明正大的逃课。
效果嘛,勉强算成功。
除了金陵艺术学院,据苏彤所知,其他大学也在做类似的事情。这几年学生的学风,已经到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但这也只是社会风气的一种投射。
学生、教授,乃至于一些研究人员,都被裹挟进去了。这种辩论其实在近十年,发生过很多次,答案并没有那么简单。
否则,巴老不可能在回答钱桥小学生的信件时,居然写了三个星期,还病了一场。
巴老敏感而内耗,他很怕作为长者说错了话,最后使学生们误入歧途。
因为没有人能知道未来如何发展,所以没有人能清楚的讲一句:
你们闹够了没有?现在按我说的做!
余切为什么总敢回答这种问题?
起初,苏彤想不明白。他抱着疑问和金陵艺术学院的同学聚会。
这些人对未来感到迷茫,问苏彤:“我将来要怎么做?我是中文系的,我应该去从政,还是追求文学梦想?”
苏彤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对前途迷茫。
又有人问:“小苏老师,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是,她还喜欢别人,她好像又舍不得我,让我做她的朋友……我应该怎么做?”
苏彤还是不知道。
因为苏彤是个帅哥,他没碰到过这种事情。
还有人想要去留学。这话刚一说出来,就有人反驳道:“《大撒把》讲了,一般人不要去留学!还不如在咱这儿!”
这人说:“那为什么燕大和水木大学,仍然有那么多要留学的?他们都是傻子吗?他们成绩比余切还要好,你以为余切讲的就一定对吗?”
学生争论起来,然后让苏彤来定夺。
“小苏老师,你见多识广,全国都去遍了。你觉得该不该留学?”
“……”
苏彤想来想去,居然还是不知道。他只能模棱两可的说:“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不要留什么遗憾。”
学生肯定不满意这种回答,他要的是像余切那样直接的讲:你去,或者不去。
但苏彤只能这么说了。
这下,苏彤忽然明白了:
不是那些文学家不愿意回答,不愿意关心人们的生活。而是他们无法关心,他们有自知之明。
文学家一脱离他的小圈子,发表自己的高见,在专业人士看来就很荒谬了。话越多越错。
可余切总能讲几句话,这是不容易的。这是他本身所具有的能力,一种洞悉时代的能力,好像他是未来的人一样。
最厉害的小说家,他最厉害的能力,却不是写小说!
苏彤想通这一点后,非常兴奋。
《钟山》杂志社。
在接连被拒稿后,苏彤又找到了新的写作灵感。他拼命的踩自行车,回杂志社分享自己的见解,“文学家最重要的能力不是写小说,而是洞悉力,是眼光啊!这是文学的灵魂,他知道这个时代需要什么样的声音……”
《钟山》杂志社的总编徐钊淮见到他很热情,耐心听完后笑道:
“我们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人民文学》的王濛很不满现在的文学探索,他认为‘我们坏了大好局面’,重技术而轻实质。”
“我们正在为王濛的发言开研讨会,他毕竟是作协主席。苏彤,你既然来了,你也发表你的意见!”
苏彤讲起了在金陵艺术学院的事情,然后道:“我想到了春晚的《乡愁》,那首诗为什么厉害?我从前不好解释,现在能解释了。它是符合文学的本质的!”
“余光钟发出了两岸人民想要发出的声音,所以他的诗厉害!他的这首诗,和他辞藻华丽的文风完全不同,他是‘妙手偶得之’!”
徐钊淮惊讶道:“你倒是比王濛说的好。我们搞的文学探索,说实话就是王濛来带头的,现在情况失控了,各地都在写实验性的文学。他又说我们坏了他的局面。”
“你很有见解,应当作为主讲人!我们的研讨会要开上三天!”
——
燕大,“饭补”政策已施行近一个月。
一到发票的时候,排骨窗口全都是人。
之前统计全靠食堂阿姨的记忆力,认脸。现在因为人太多,很难说清楚谁是贫困的,谁是不贫困的,计不过来了。
这就给学生很多操作空间,很快人人都说自己平时省吃俭用,顿顿吃的不足一毛钱,食堂也是来者不拒,每个人都发。事情完全按照丁校长的预计发展。
没补贴的时候,也就百来个人吃得清汤寡水。一有补贴了,所有人都想尽办法的领补贴。
文学系的女生反而很开心:
我正好平时减肥呢,到了发票的时候,就放纵一番!都不需要做什么调整。
大家都说,照这么下去,“饭补”支撑不了多久。天天都有传言:下一周菜票就要作废!因为没钱啦!
燕大学生生怕哪一天没得吃了,一拿到票立刻去排队。
“今天我们来的早,肯定有排骨吃。”褚付军说。
程国平在旁边笑了一下:“以后星期一要成为燕大学生的福利日,再过几十年,我们要特地怀念这一天。”
褚付军附和道:“刘振云师兄写怀念燕大校园,我们说那是怀念曾经的文学黄金年代——那几年出了太多小说家。等到我们毕业了,我们也要写回忆录,估计要被后来的人总结为《排骨回忆录》!”
“还不知道能吃多久……”程国平说。
“是啊!要写成《排骨回忆录》,至少得让我吃一年吧。我看是很难的。”
路不宣听到排骨两个字,肚子里边儿就开始发抽,甭管吃得多饱,还是忍不住馋。
说个有点丢人的事儿。
路不宣是来燕大读书之后,才第一次吃肉能吃到撑。
而更加罪恶的是,连着吃了四顿之后,路不宣觉得排骨都没有之前那么好吃了。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排骨也就那么一回事;吃肉是一时的,但是看小说找乐子,能管上好几天,翻来覆去的看,连那个书腰那些小说介绍,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一本书的价格只要一块五,这是柏拉图《理想国》的价格。
余切的小说要贵一些,两块钱。要少吃五顿排骨,可这是一辈子的,能看上一辈子。
刘振云在自己的回忆文章上讲,燕大存在一个“流通市场”。他当时想要买一些书,买不起,就想办法饿几顿,把饭票拿去换书。就这样,刘振云换来了几本工具书,成了他文学之路的开始。
交上饭票,几人端着盘子找地方坐下。
程国平照例道:“我们已经把余切迄今为止的文学之路,回忆了一番,现在再回答之前的问题……”
“余切和其他人相比,有什么不一样?”
“你上一次说的是什么?你说的是余切关心你的生活,你现在改了主意没有。”
路不宣道:“我还是这么想的,我感觉到我成长以来,碰到的几乎所有困境,他都写过了。”
程国平和褚付军对视一眼,道:“现在我来谈谈我的看法,根本原因是,余切愿意谈这些,而且有水平。”
“大家都不是瞎子,很多作家也看得到,只是没办法写出来。我把这些人分为两类,一类是能如实记录的,另一类是在前者的基础上,还通过故事,给出他自己的方案。”
“比如我们看他最新的小说《地铁》。别人欺负我们怎么办呢?余切借助‘李’这个华裔说,双输好过单赢。没有这样的魄力,就永远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褚付军也说:“电视上的新闻你看没看?和英国人谈判后,现在马上又要结束和葡国的谈判。结果是完全让人满意的,可是你想想。”
程国平总结说:“这也是我们中国人的道理。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路不宣纳闷了:“其他作家怎么写的?难道他们都沉默了吗?”
“其他人没有这个能力。我越研究作家,其实我越把这些人看明白了。他们在有些方面还远远不如你我。”
“身为文化工作者,一定要有文化。”程国平笑道。
这话简直是平地惊雷。
程国平回忆起了一件事情:“几年前,有个作家参观解放纪念馆。”
路不宣一听就毛了。“他怎么能这么说?这是谁?”
程国平说:“这就是我们正常人听到后的感受。我深入了解后,发现他不是坏心思。”
“可是,他这个话。”
“于是,你可以看到,一些作家对外在世界,是没有什么了解的,他不是不愿意关心你的生活,而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当他想要关心你的时候,反而弄巧成拙。”
路不宣自此终于明白了程国平的研究。
路不宣发现的是表象,而程国平发掘出了本质:洞悉力是一种宝贵的能力,很多人没有。
聪明人知趣的避开了,傻的人会不自量力,只有极少数文豪将真理越辩越明,他的小说过了一百年你再看,还是那么回事。
这顿饭吃完后,路不宣彻底爱上了文学。
由燕大这两位“校园诗人”带路,使得他仿佛参与到了过去几年的文学发展。在这里,有一个三角函数贯穿始终,在文学领域出现了一个数学符号。
路不宣从不看小说,到文学爱好者,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而且非常有意思的是,路不宣和余切见面的时候,当时还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反而是一个月之后,路不宣常常回忆起那一次的见面。有时甚至会梦见这件事情。
《烛光‘夜’话》系列正在向南方扩散,他自己偶然参与了,也成为一小段历史之一。他光这么想着,自己都会激动。
身处其中的滋味,只有他才能懂得。
“余切是一个很真诚的人。无论我干什么,他总觉得我很好,我有希望。”路不宣说。
“他其实没有严苛的批判我们下海,他只是觉得不如读书,这是一个建议。实际上,我认为他理解我。”
褚付军很羡慕他:“我说了,你不知道你当时有多幸运。”
而程国平道:“据说当年马尔克斯在巴黎街头,见到了海明威,也是那样!马尔克斯激动得不行,几乎要五体投地了,而海明威见惯了这种崇拜者,对他微笑着回礼,嗨,朋友。”
“这个笑,马尔克斯记了一辈子。”
——
南方金陵,《钟山》杂志社的讨论会也进行到第三天。
历史上的作家讨论会,大部分是没用的,被记住是因为有各种奇闻异事发生。
譬如晋省一群作家到五台山游玩,中间对神灵不敬,最后翻车差点全挂了,这一群作家们都表露“我现在有点相信佛学”。
《京城文学》主办的北海研讨会,有两位作家之间看上了,成全了一段姻缘;与此同时,《十月》主办的研讨会上,作家张闲想办法和女导演勾搭上。
1983年蓉城的夏天,《人民文学》的编辑刘芯武和一个文学青年爆发了口角。
……
这些都没什么成果出来,纯粹是因为乐子。他们被记住,是因为故事中的人是乐子本身。
而《钟山》这场讨论,却有些不同凡响。
总的来说,苏彤基本上说服了在场的全部编辑。他现在把“洞悉力”作为作家的核心能力之一,而且认为是“余切之所以和别人不一样”的关键。
“我觉得这是有的人自身的魅力吧,和写小说没关系。”
“为什么我要用魅力这个词?有点怪……”
苏彤慢吞吞的解释道:“因为能力是好像是就可以训练出来的,但没有人讲,我可以练出来某种魅力;而且魅力是独一无二的,我有这样的魅力,你不会有,你会有你的魅力。”
“但我有这样的能力……这么讲就有复制性了。中国人能打乒乓球,外国人也能打,无非是我们打得好,他们打得不好,就这么一个区别。”
编辑都同意了苏彤的说法。
苏彤是用《羊脂球》来举例的。
莫泊桑在1880年,写出短篇小说《羊脂球》震惊法国文坛,他一文成名。
小说中对法国小资阶级进行辛辣嘲讽,对底层阶级表露同情,促使法国人重新总结了于1870年爆发的“普法战争”,那是一场法国人被普鲁士欺侮的战争。
为什么法国人会输掉战争?
《羊脂球》上的观点很简单,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小资家。“羊脂球”是一个妓女的花名,这个妓女要比她路上遇见的所有贵妇人们都要热爱祖国,关爱同胞。
而贵妇人们却并不团结,以出卖同胞勾结普鲁士人为平常之事。
他们先是十分无知,以为自己对普鲁士必定胜利,战局失利后又卑躬屈膝,出卖国家利益。把战争的成本,转移到“羊脂球”这一类人的身上,继续过上奢靡的生活。
只有“羊脂球”,她是真正和法兰西站在一起的,她仍然有朴素的爱国之情。
从这个角度来看,妓女也要比真婊子更高贵,起码她们也有基本的荣辱观。
这正是为何《羊脂球》能引发轩然大波,成为法国短篇经典中的经典。莫泊桑通过小说指出了“法国社会中,谁是真正爱法兰西的人,谁是法兰西的叛徒”。
如果有人能穿越时空,站到1870年7月的前几个月,普法战争还未爆发之前看到《羊脂球》,顿时已经能预见到这个国家会在战争中失败。
遗憾的是,莫泊桑之后似乎受到了诅咒。他此后再也没有任何小说能比得上《羊脂球》,就算是《我的叔叔于勒》也很不如。
可见,这种“洞悉力”也不是总能有的。
但余切却有过,而且不止一次。
于是,苏彤写了一篇文学议论稿:《莫泊桑到余切:洞悉力在文学作品中的作用》。
一般来讲,编辑本身是不能投稿到自己刊物的,可是全体《钟山》杂志社,都希望把稿件留到《钟山》上。
徐钊淮说:“现在塞万提斯奖要颁布,‘余学’很旺啊,我认为你的研究,可以为‘余学’画一个句号,其他的人都不如你。”
“我还有个事情要告诉你,其实你最近几篇稿子,都被推荐到《京城文学》和《青年文学》上,你快收拾东西,准备去京城吧。肯定要改稿的。”
苏彤问:“谁帮我推荐的?”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在徐钊淮透露是“余切”后,他还是激动得忍不住落泪。
这好像是一种冥冥中的心灵感应,余切提携他,而他通过研究余切,正确的发挥了自己文学科研的特长。两人之间没有特地交流过。
《钟山》为苏彤买了火车票,他从金陵直奔京城。到京城后,他又听说燕大有位中文系学生,苦心研究余切,写出了《当代文学家杂谈》,其中着重谈到了“洞悉力”的作用。
文章被《文艺报》看上,在整个编辑部传阅。
虽然还未刊登,但已经引起满城风雨,就像是余切当年那《拉美现实主义》一样。
如今,余切也走到了被人研究的地位上。
好险,还好我也刊登到《钟山》了!
不然他那文发出来了,我还不知道怎么解释!别人都会以为我抄袭了他!
现在好了,一南一北,一个苏彤一个程国平。像是莱布尼茨和牛顿同时研究出微积分一样,数学的真理在这两人的努力下,拓展到新的边界。
余切不也是数学符号吗?
苏彤忍不住笑了,只是余切的数学好像一般。可能不如我,因为我初中就学会了微积分。
这是我的“洞悉力”吗?
可惜我已经成为一名作家了。
苏彤有两个预感:第一次轰轰烈烈的“余学”研究,终于出了两位卷王。他们将携手建立了一个流派,终结掉其他人的“余学”研究,一统天下。
另一个预感是,有关于余切的研究还会继续下去。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新人再来挑战他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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