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公主召见
云毅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杀机。
他只是无辜地摇了摇头。
“不是谁嚼舌根。是草民自己看到的。”他道，“草民曾有幸为燕王府的小王子诊病。那燕王府何其奢华。也曾路过丞相府，那门前车马如龙。可为何草民却觉得他们看您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被供起来的菩萨呢？”
“他们敬您却不畏您。他们畏惧的只有大将军霍光。”
云毅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最细的针精准地扎在了长公主那颗最高傲的心上。
她是汉武帝的长女，是汉昭帝的亲姐，是大汉朝法理上最尊贵的女人。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在这座长安城里她所有的尊荣都源自于她与大将军霍光那牢不可破的政治联盟。
她是霍光的盟友，却也只是盟友。
这个帝国真正的权力依旧牢牢地掌握在那个男人的手中。
“你一个黄口小儿懂什么？”长公主冷哼一声，语气却已不复之前的凌厉。
“草民是不懂。”云毅立刻顺着杆子爬了下去，“草民只是在想。殿下您如此尊贵。为何在朝堂之上竟连一个能为您说得上话的自己人都没有呢？”
“我听闻那些宗室的诸侯王如燕王、广陵王皆是野心勃勃之辈，非殿下所能掌控。”
“而满朝的公卿又大多唯大将军马首是瞻。”
“殿下您看似身处云端。实则是真正的孤家寡人啊。”
云毅这番看似天真实则诛心的话语彻底击中了长公主内心深处最不甘也最忧虑的地方。
她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能看透一切的少年。
“那依你之见，”她缓缓开口，“本宫当如何？”
云毅知道他等待已久的时机来了。
他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又讲起了那个他早已准备多时的“民间传闻”。
“草民行医于市井，曾听闻一桩奇事。”他道，“说是当年‘巫蛊之祸’，戾太子虽满门被灭。但似乎尚有一襁褓中的皇孙侥幸活了下来。”
“这些年草民也时常能听到一些关于这位‘皇曾孙’的传闻。言其品行仁德，在百姓中颇有贤名。”
他将“刘病已”作为一张牌，一张或许能为长公主所用的牌递了过去。
长公主是何等聪明的人。
她瞬间便明白了云毅的言外之意。
一个有合法血统可以参与朝政的皇室宗亲。
一个流落民间无权无势没有任何根基的孤儿。
一个品行仁德知恩图报，只要自己在此刻对他施以援手便会对自己感恩戴德死心塌地的自己人
这简直是上天赐予她用来抗衡霍光、培植自己势力最完美的一颗棋子！
她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亮光芒！
“你说的这个人……”长公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期待，“他叫什么？又身在何处？”
云毅对着长公主缓缓地跪了下去，一揖到底。
“殿下，”他的声音无比的坦诚也无比的坚定，“此事干系重大。草民不敢有半分欺瞒。”
“殿下所问之人非是旁人。”
“正是与草民自幼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义兄——”
“——刘病已。”
当云毅说出“刘病已”这三个字时，长公主那双狭长的凤目之中，闪过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芒。
她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一岁、心智却深沉如海的少年，缓缓点了点头。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本宫知道了。你可以退下了。”
云毅躬身行礼，然后悄然退出了这座华美的寝宫。他知道，他已经将那颗足以改变历史的石子投了出去。
接下来，他和他的“病已哥”能做的便只有等待——等待这位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做出她的决断。
……
三日后。
长安南城陋巷。
一个穿着寻常布衣却气度不凡的中年管事，领着几个仆从出现在了巷口。
他没有直接去寻找云毅和刘病已，只是在巷口的茶摊坐了下来，用一双看似浑浊、实则锐利无比的眼睛默默地观察着这条巷子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到：
那个名叫刘病已的十四岁少年，每日天不亮便起身。
他先是一丝不苟地打扫着他们那间小小的院落，然后便会恭恭敬敬地侍奉着他的老师胡夫子，用饭、读书。
他对待那位将他们视若亲弟的许平君，尊敬有礼，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爱慕与温柔。
他更会将自己那本就不多的口粮，分给巷子里那些比他们更饥饿的孩童。
而当有市井无赖前来挑衅时，他会第一时间将云毅和许平君护在身后，握紧拳头，用一种不屈的眼神去面对所有的恶意。
他贫穷落魄，但他的身上却早已有了一种连许多王侯公子都不具备的东西——担当与仁德。
那位中年管事观察了整整两日。
第三日，他终于行动了。
他命人用一辆马车拉了一袋米和一些布匹，故意从刘病已的面前经过。
车轮“不慎”陷入了泥泞之中。
那袋米也“不慎”从车上滑落，在地上撒了一地。
“哎呀！”那管事故作惊慌地大叫起来。
周围的一些闲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都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有几个甚至已经悄悄地向这边围了过来，准备哄抢。
而刘病已在看到这一幕时，却是第一个冲了上去！
“都别动！”他张开双臂拦在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面前，大声喝道，“这是人家的东西！”
随即，他又对那管事拱手道：“这位先生，莫慌。我来帮你。”
他先是组织巷子里的几个相熟少年将那些蠢蠢欲动的闲人都驱赶开。
然后，他又亲自动手，一点一点地将那些散落在泥水里的米粒重新捧回米袋之中。
最后，他又带着众人喊着号子，硬生生地将那辆陷入泥泞的马车推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已满头大汗，身上也沾满了泥污。
那管事看着眼前的少年，眼中露出了由衷的赞许。
他上前，从怀中掏出了一袋沉甸甸的钱。
“小郎君，高义！”他道，“这点钱，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刘病已却是连连摆手。
“先生客气了。”他憨厚地一笑，“邻里之间，守望相助乃是分内之事。怎敢收您的钱。”
那管事看着他清澈的、不带一丝贪婪的眼神，终于彻底放心了。
他对着刘询，深深一揖。
“刘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他终于揭开了自己的身份——他是长公主府的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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