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洛阳之行
云易发现,他前世那个庞大而统一的东汉帝国,竟变成了如今这三方并立、互相制衡的奇特格局!
他意识到,历史并未简单地“修正”,而是在他这只跨越了时空的蝴蝶的翅膀煽动之下,走向了一个全新的、未知的方向。
既然如此,那史书上关于王莽的记载,又是否可信?
那个继承了他所有改革思想的弟子,那个眼里燃烧着崇高理想之火的弟子,真的会如史书所言,是一个单纯的暴政国贼吗?
还是说,历史早已被胜利者——那些在他死后重新崛起的、以光武帝为代表的南阳、河北豪强世家——彻底篡改了?
他知道书本给不了他答案,他必须自己去寻找答案。
永平十一年,冬。
距离云易觉醒,已过去两年。
如今十岁的云易,身体早已康复,但他的性情在外人看来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不再是那个顽劣好动的孩童,每日不是泡在藏书阁,便是去格物院与那些巧匠们探讨器械营造之术,其所展现出的见识与才学,让整个云氏家族都为之惊叹。
因此他在家族内部也变的更受重视。
这一日,云氏宗族的议事大厅之内。
族长云帆与十数位家族长老正襟危坐。
云易站在大厅中央,手中捧着两卷文书,对着众人行了一礼。
“族长,诸位族老,”他的声音清朗,却又带着一丝少年人独有的困惑,“孩儿近日于藏书阁中,研读先祖文终侯与前朝王莽之事,心中大惑不解,特来请教。”
云帆看着自己这个,现在被整个家族寄予厚望的嫡孙,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哦?易儿有何困惑,但说无妨。”
“孩儿观先祖之新政,与王莽之改制,如‘均田’、‘考功’、‘抑商’等诸多大策,其形颇为相似。”
云易将一卷文书展开,“然,先祖行之,则天下大定,史称‘文终盛世’;而王莽行之,却天下大乱,国祚倾覆。族中史录于此,多有语焉不详之处。孩儿愚钝,不知这成败之别,其根究竟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出,厅内所有长老皆是一愣,随即抚须而笑,眼中满是赞许。
一位长老笑道:“易儿能思及此,已远胜同辈。此事之根由,在于‘德’也。文终侯心在社稷,其行为公;王莽心在私欲,其行为私。本心不同,其果自是天壤之别。”
这个答案,是所有云氏族人,乃至天下人心中颠扑不破的定论。
而云易却是困惑的缓缓摇了摇头。
“德行之别,固然是其一。”他展开了另一卷文书,那上面记录的,竟是云氏钱庄近几年来在河北、南阳等地的收集的商业报告。
“可孩儿观今日之天下,那河北甄氏,南阳邓氏,其行事之风,与史书所载王莽乱政前之豪强何其相似?”
“这些世家豪强兼并土地,把持官位,结党营私。其‘私心’,比之王莽,恐犹有过之。若德行便能定成败,那岂非今日之大汉,亦有倾颓之危?”
“因此,孩儿以为,成败之别,非只在‘德’!因而王莽之败,其背后之缘由,恐非史书所载那般简单!”
“族中史录虽详,然多为我云氏一家之言。因此,孩儿恳请族长与诸位族老,准许孩儿前往洛阳游学!去那兰台石室之内,查阅史料,以增识广闻!”
对于如此聪慧的云易,云帆自然无有不可,在叮嘱了云易注意安全后,便欣然同意。
永平十二年,春。洛阳
云易的游学车队自安陆北上终抵洛阳,一路行来,云易只是静坐车中,看着窗外那熟悉的汉家山河。
只是这山河,与他记忆中的模样,似乎已有了不同。
洛阳城威严繁华,但那份繁华之下,却更多的是属于士族门阀的雍容与隔阂,而非孝宣皇帝时长安城那鱼龙混杂的市井活力。
抵达洛阳后,云易并未急着去兰台求见那位当世史学大家——班固。
他知道,要想让班固那样的人物正眼相看,他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名声”。
洛阳太学,博士堂。
讲堂之上,当朝大儒、五经博士桓虞正手捧一卷《春秋》,声调抑扬地讲解着。
他年过花甲,须发皆白,神情肃穆,一派经学大家的风范。
“……故而,《春秋》之义,在于尊王攘夷,明父子君臣之纲。先师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八字,乃天理人伦之根本,亦是我大汉安天下、定四海的万世不易之大道!”
他讲至此处,声音顿挫,目光扫过堂下,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堂下数百名太学生皆是正襟危坐,神情肃穆,尤其是前排那些衣着华美的世家子弟,更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
讲毕,桓虞依惯例抚须道:“诸生可有惑?”
几名衣着华美的世家子弟起身,就经文微言大义请教一二,对答之间,引来阵阵赞许。
就在此时,讲堂最后排的角落里,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那是个年仅十余岁的孩童,身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与周围的同窗相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云易,安陆云氏的招牌,足以让他踏入太学的门槛。
“敢问桓公,”稚嫩的声音响起,却清晰地压过了堂上所有议论,“若君不君,臣当如何?若父不父,子又当如何?”
满堂议论声戛然而止,随即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个小小的身影之上。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直接,也太过尖锐,直指儒家伦理的核心。
桓虞那张古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愕之色。
他看着云易,愣了许久,才缓缓答道:“君当为臣之表率,父当为子之楷模。若其失德,臣、子当涕泪劝谏之,使其归于正道。”
这是最标准不过的答案。
“若劝谏不从呢?”云易追问道。
这一问,如同一记重锤,将桓虞刚刚筑起的那道理论高墙砸开了一道裂缝。
若劝谏不从,是该愚忠愚孝,眼看君父陷于不义?
还是该行那伊尹、周公之事,以臣子之身行废立之权?
这已是“乱”与“治”、“忠”与“义”之间最根本的矛盾!
桓虞喉头滚动,竟一时语塞!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云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没有再回答,而是沉声道:“此问,已涉诡辩,非向学之正途。今日讲学,到此为止。”
说完,他便拂袖而去。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安陆云氏有麒麟儿,十岁问难大儒桓虞”的消息,在短短数日之内,便传遍了整个洛阳士林,也自然传到了正在兰台苦心修史的班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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