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云离番外:我的父与我的国
我的名字,叫云离。
在大汉天下,这是一个足以让任何人都不敢轻视的名字。
因为,我的父亲,是云毅。
是那位权倾朝野,凭一己之力开创了大汉中兴盛世,被孝怀皇帝拜为“相父”,最终谥号“文终”的大汉丞相——云毅。
那个名字,本身,就是一座丰碑。
而我,是他的独子。
……
我的人生,始于长安那泼天的富贵与荣光。
我出生的那一日,整个长安城,都在为我欢呼。
父亲的挚友,也是他的义兄,当朝的天子——孝宣皇帝,亲自登门为我取名为“离”。
他说,此字取自《周易》,“离者,火也,光明也”。
他说希望我能如火焰一般,继承父亲的光明与荣耀。
我最开始的人生,也确实如这个名字一般。
春风得意,烈火烹油。
我是长安城里最耀眼的少年郎。
丞相之子,天生贵胄。
长安城里,无人不识丞相府的公子。
无论我走到哪里,迎接我的,都是最热情的追捧,与最真诚的夸赞。
“不愧是丞相之子,竟能于十一岁通晓《春秋》大义!”太学的博士捻着胡须,对我赞不绝口。
“云公子文采斐然,其十二岁所作之《长安赋》,已有大儒之风!”大司马的府邸宴会上,宾客们举杯称颂。
我听着这些夸赞,心中充满了骄傲。
因为自我记事起,父亲便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是我眼中大汉的传奇。
我也曾一直以为,我会像所有故事里写的那样,顺理成章地继承父亲的一切——他的爵位,他的官职,他的荣耀,与他那伟大的、改变天下的志向。
毕竟,我是他的独子,是这座辉煌府邸理所当然的继承人。
我崇拜他。
崇拜到,甚至将他当成了神明。
我将他所有的言行,都倒背如流;
我将他所有的政令,都奉为圭臬。
我拼命地学习儒家经典。
我努力地让自己变得像他一样,温文尔雅,进退有度,谈笑间便立下了别人一生也无法建立的功业。
但我这么努力,这么拼命,不是为了成为像我父亲那样的传奇。
我只是希望……
希望,他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深邃眼眸,能够在我的身上多停留片刻。
希望,能从他那总是充满疲惫的脸上,看到一丝为我而露出的、欣慰的笑容。
然而,我得到的,却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他,太忙了。
忙于那些经天纬地的国事,
忙到几乎没有时间管我。
他永远不是在书房里,批阅那,永远也批阅不完的奏章;
就是在朝堂之上,与那些拖着大汉后腿的,愚蠢官员们,进行着永无休止的争吵。
偶尔,他回到家中,我将自己,最得意的文章呈上去,渴望得到一句夸赞。
他却只是,匆匆扫一眼,然后,疲惫地摇摇头。
“……离儿,你的文采很好。”
“但是,你的文章里没有‘人’。”
“没有那些在田地里辛苦劳作的‘人’;”
“没有那些在工坊里挥洒汗水的‘人’。”
“你所写的,只是风花雪月,只是长安的繁华。”
“你不懂……你不懂我在做什么。”
……
我不懂?
我怎么会不懂?!
我比任何人都懂!
我懂你的‘考功法’,是为了打破世家对官位的垄断,让天下寒士皆有晋升之阶!
我懂你的‘均田令’,是为了抑制豪强无休止的土地兼并,让耕者有其田!
我懂你的‘格物院’,让那些奇技淫巧登堂入室,以利国利民!
我甚至可以,将你每一条政令背后的深意,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
可为什么,你就是看不到?!
我的内心,第一次充满了痛苦与不解。
……
那一年,我十六岁。
在侯府后花园的那场家宴之上。
我第一次试着,用我所学的道理,去为他辩护。
我以为,我会得到他的夸奖。
可他,却说,我错了。
他说,他要的,不仅仅是富国强兵。
他还要,改变这个天下的“规矩”。
他甚至说,那所谓的“天道纲常”,只是编造的谎言。
我无法,理解。
我甚至,觉得恐惧。
我第一次,用我毕生所学去反驳他。
我说他,大逆不道。
然后。
我挨了,母亲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母亲,她哭了。
她指着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我,只知道那些,狗屁不通的“天道纲常”。
……
自那以后,父亲看我的眼神,变得更加的疏远,与失望。
我与他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却又深不见底的鸿沟。
我拼命地想要跨越它,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只能更加努力地,去在那儒家的典故里,寻找答案。
……
数年后,我已入朝为官。
那一日,府里家宴,谈及昭君出塞。
我再一次试着,用那“为国分忧,无上荣耀”的话语,去迎合他那“心怀天下”的志向
我以为,这一次我总该说对了。
可他,却问我。
问我,可曾想过,那个独身远嫁异域的女子,她自己心中的悲苦?
他说,我只看到了,史书上那一行“为国安边”的功绩。
却看不到,那功绩之下,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生的悲剧。
他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无尽的孤独,与苦涩的笑。
对我说:“我与你,无话可说。”
那一刻。
我心中感到无限的悲凉,
既对他,
也对我。
……
而当那个叫王莽的年轻人出现之后,我内心一直以来的痛苦与不解。
便彻底地变成了一种无法抑制的嫉妒,与自我怀疑!
王莽?
他算什么东西?!
一个没落的外戚子弟!
一个只会用“复古”的空话来粉饰自己野心的伪君子!
他懂什么?!
可父亲,偏偏就最看重他!
甚至将他收为关门弟子!
他愿意花一整夜的时间,与王莽在书房里彻夜长谈,讨论那所谓的、“天下为公”的“大同之世”。
我曾悄悄在门外偷听,听见王莽用他那充满了激情的语调,引经据典,从《周礼》谈到上古三代,说得天花乱坠。
而我的父亲,眼中竟流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的欣赏与光芒。
那一刻,我只觉得无比的荒谬,与刺骨的冰冷。
父亲,他不愿多花一炷香的时间来考校一下我的课业。
却愿意将他那宝贵的、几乎是从生命里挤出来的时间,浪费在这样一个空谈误国的伪君子身上!
他甚至,将那本该属于我的一切,都托付给了他!
——王莽,是他的继承人!
父亲将他那份足以决定大汉命运的丞相权柄,托付给了他!
当那个消息传到我的耳中之时,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我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我想不通。
我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
我究竟是哪里,比不上那个虚伪的王莽?!
难道就因为我出生在这钟鸣鼎食之家,就注定了无法理解你那所谓的“民间疾苦”吗?!
……
不久后,建成三年,十月。
父亲走了,他死在了丞相的任上。
积劳成疾,油尽灯枯。
满城缟素,百官哀戚,天子为他辍朝十日。
那一日,整个长安都在为他哭泣。
只有,我没有。
我只是麻木地,穿着那身象征着嫡子身份的,最沉重的斩衰丧服,
跪在灵堂之上,看着那一双双,充满了同情与怜悯的眼睛。
我心中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被彻底抛弃的,巨大空虚,与无尽的恨意。
我恨他。
恨他的薄情寡义,
恨他的视而不见,
更恨他那该死的志向!
……
父亲下葬杜陵,与先帝为伴,其哀荣可谓人臣之极。
父亲去世之后不久,我袭了他的爵位,
但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决定。
我,辞去了身上所有的官职。
不顾所有人的劝阻,不顾王莽那真诚得近乎虚伪的挽留,
带着因父亲去世而悲痛欲绝、一夜白头的母亲,
毅然地离开了,那个让我充满了屈辱回忆的长安,
回到了,我们云氏真正的故乡——安陆。
……
在安陆的那十年,
是我一生之中最平静,也最迷茫的十年。
从建成四年至绥和元年,整整十年,
我将自己封闭在云氏那座古老的庄园之内,不问政事,不与外人往来。
我像一只受伤的困兽,日夜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疯狂地阅读那些被我奉为圭臬的儒家经典,试图从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伦理纲常之中,
为父亲那近乎于“无情”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天下,是为了大义。
民为重,社稷次之,家为轻。
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那被抛弃的痛苦与被否定的屈辱,
依旧会如同最恶毒的毒蛇,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痛不欲生。
我在自我怀疑的泥潭之中,越陷越深。
是我的母亲拯救了我。
绥和元年,春。
她在一个下着细雨的午后,将我叫到她的房间,为我讲述了父亲的故事。
那一天,母亲的精神很好,
她甚至还穿上了,父亲最喜欢的,那件淡青色的襦裙。
她拉着我的手,那双手早已不复当年的温润,布满了皱纹,却依旧充满了温暖。
她说:“离儿,你不要恨你的父亲。”
“他不是不爱你,只是他的心……太大了。”
“他的心中装着整个天下,装着那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
“所以,便再也装不下我们这个小小的家了。”
“我记得,你刚出生时,他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你在院子里转了整整一夜,逢人便说‘看!我云毅的儿子!’。”
“可第二天,冀州便传来了蝗灾的急报,他便连夜赶去冀州,亲自带着格物院的匠人去勘察地形,设计新的捕蝗之器。”
“那一走,便是三个月。”
“他的想法太孤独了,孤独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跟上他的脚步,包括那个王莽。”
“所以,他才会那么的累。”
母亲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慈爱与怜惜。
“……他只是希望,你能活得轻松一点。”
“不要像他一样,活的那么累。”
……
我听着母亲的话,泪流满面。
我开始试着去理解他。
我将自己关进了云氏的藏书阁里,
一遍又一遍地,去阅读父亲所留下的,那些手稿。
我第一次发现,
在那些看似冰冷的背后,
隐藏着,父亲一颗何等炙热,而又充满了悲悯的心。
我看到他在《均田策》的手稿旁,用细密的小字标注着每一个郡县的土地与人口多寡,计算着如何才能让每一家农户都能分到足以糊口的田地。
我看到他在《考功法》的草案里,反复推演着每一个考核的细节,只为能让那些出身寒门的士子有一条更公平的晋升之路。
我看到他那本充满了各种奇巧之思的《格物札记》里,为一个全新的水力纺车设计图而兴奋得如同孩子般的图画。
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触摸到了他那伟大的灵魂。
……
后来,母亲也走了。
在她离世之后,我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粗布麻衣,
独自一人,踏上了游历天下的路。
我从安陆出发,一路向北,走过了荆楚,进入了中原腹地。
在这条路上,我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民间疾苦”这四个字不是书本上轻飘飘的话语,
而是多么的沉重。
我亲眼看到了那些被世家豪强们兼并了土地、流离失所的佃户,
他们蜷缩在寒冷的冬夜里,眼中没有丝毫的光亮。
我亲眼看到了那些在矿山里劳作的奴隶,
他们的身上布满了鞭痕,如同一群会行走的牲畜。
我更亲眼看到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士子们,
他们对这一切的人间疾苦视而不见,
反而还在为那些作威作福的世家大族们粉饰太平,歌功颂德!
他们一边享受着百姓的供养,一边却又心安理得地将百姓视为草芥!
当我看到一个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在偷了一个馒头之后,
被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乡绅家奴活活打死在街头,
而旁边路过的儒生却只是皱着眉头、摇着扇子说一句“刁民顽劣,死不足惜”之时……
那一刻,
我感觉自己脑海之中那座名为“圣贤”的殿堂,彻底地崩塌了。
我终于“理解”了父亲!
原来,这才是他眼中那个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
原来,那所谓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所谓的“温良恭俭让”,都不过是一群骗子用来麻痹世人的谎言!
原来,父亲早就看破了他们的谎言!
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虚伪的“温情”!
而是冰冷的规则!
是绝对的功绩!
是那可以碾碎一切不公的,格物之学与考功之吏!
我,
从一个最笃信圣人之言的儒生,
变成了一个最彻底地背弃儒道之人!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去完成父亲那未尽的事业!
……
当我带着一身的风尘,与一种全新的、冰冷的觉悟再次回到安陆之时,
天下,早已是,风雨飘摇。
王莽,那个父亲选定的继承人,他失败了。
我并不意外。
我游历天下的那数年,也是他作为“安汉公”,总摄朝政的数年。
他空有父亲那“天下为公”的志向,
但他的个性太过偏执,手段也不够高明。
他被那些疯狂反扑的世家豪强们,逼得节节败退。
为了推行政策,他不得不去加固自己的权力,
可他越是集权,反对他的人便越多。
这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
我曾上书劝过他,劝他不要行急政,称“急进必乱”。
他一开始也听了,稍稍放缓了他推行新政的脚步。
但是,那些世家豪强们却步步紧逼,
而他的性格,注定他无法忍受任何的不公,他永远也学不会父亲的妥协。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强硬的镇压。
于是矛盾,彻底爆发了。
他将父亲的志向,变成了一场灾难。
……
天下,乱了。
兖州的“绿林”、荆楚的“赤眉”,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而那些,曾经被父亲死死压制住的世家豪族们,
也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开始割据一方,各地烽烟四起。
甚至江东的孙茂,那个靠着父亲开辟的海上商路,而富甲一方的商人,也开始招募水师,显露出他的野心。
我感觉到了危险,
一种彻骨的、冰冷的危险。
我仿佛看到了父亲,那双充满了悲悯的眼睛。
他穷尽了一生心血,才勉强维系的那个脆弱的盛世,
就要这样,被他那个愚蠢的“继承人”给彻底地葬送了吗?
不!
我绝不允许!
我不能让父亲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
我的心中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立刻找到了家主,与家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将我的想法和盘托出。
一开始,他们是反对的。
他们早已习惯了安逸,不愿再卷入是非之中。
“离儿,”
一位叔公语重心长地劝我,“天下大乱,我等云氏守好这安陆一方天地,便已是万幸。何苦再去蹚那浑水?”
我看着他们,一字一句的郑重说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今日我等若不自救,”
“来日,那些乱兵,与那些早已对我云氏恨之入骨的,世家豪强们,便会踏平这里,”
“将我云氏,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他们沉默了。
最终,他们同意了我的计划——入蜀。
绥和五年,冬。
我带着一部分最忠心的族人,前往蜀中。
那里,有我们云氏的百年故交,白家。
……
后来,我最后,去了一次长安,
见了王莽,最后一面。
那座曾经辉煌的未央宫,如今早已是一片萧条。
他就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那间书房之内,
短短数年,
他仿佛老了几十岁,两鬓斑白,
眼神之中,充满了疲惫与,一种即将要被命运所吞噬的绝望。
他看着我,
看着我这张,早已被风霜侵蚀得不再年轻的脸,眼中充满了复杂。
有愧疚,有不甘,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默许了我带走大汉格物院内,几乎所有的工匠与珍贵的图纸。
或许那个时候,他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结局。
……
后来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我通过安陆云氏和蜀中白家的力量,
将一大批,同样是被乱世所抛弃的格物之士,
以及那些依旧在坚持着父亲理念的,失意的考功之吏们,
分批送入了,那易守难攻的巴蜀之地。
我则在蜀中,凭借着父亲的声望,与我这些格物之士和考功之吏们,
逐渐地掌握了整个蜀中的军政大权。
建始六年,王莽给我写了最后一封信。
信中说,天下大乱,他恐有倾覆之虞。
他说他不怕身死,但先师之道不能废弃,他不能让父亲一生心血付诸东流。
因此,他在随信而来诏书中,
以大汉最后的丞相之权,以大汉天子之名。
封我为益州刺史,假节钺,开府仪同三司,加蜀王。
他将整个益州的军政大权,在名义上都交到了我的手中。
这等同于是让我成为了益州,名副其实的皇帝。
我拿着那封被泪水浸透的帛书,心中百感交集。
我明白他的意思,也更明白我自己的使命。
我绝不会让父亲的心血白流!
我要向整个天下证明,更要向那个在天之灵的父亲证明!
——你看错人了!
王莽虽然继承了你的志向,但他的才能远不如我!
他守不住你的心血!
只有我,云离,才是你最完美的继承人!
……
更始元年,绿林军攻入长安。
我听说乱兵找到王莽时,他正独守在格物院的观星台之上。
他没有逃跑,
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满天的星辰,仿佛在与父亲进行着最后的对话。
王莽,死了。
皇帝,也死了。
大汉,亡了。
天下,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离乱。
我下令严守剑门关,将那中原的战火与纷乱都隔绝在了外面。
我要专心治理我的蜀国。
我在蜀中大兴格物。
我在蜀中厉行考功。
我用最冰冷的律法与最残酷的手段,去打压那些敢于反抗的世家大族。
我将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腐儒,都赶出了我的学堂。
我的王国里只有两种人——有用之人,与无用之人。
我要将蜀中变成一个真正的“大同之世”!
一个只看功绩、不看出身的天下公邦!
一个可以让父亲的志向真正实现的地方!
……
后来,我也快死了。
临死前,我将我的位置,传给了我的小儿子云辙。
他年纪不大,但他成长的很优秀,也很有才能。
更重要的是,他是我与白家的孩子,我知道这是一种妥协,但只有学会妥协才能生存。
我不能让我的王国在我死后,便立刻陷入内乱。
这也是王莽永远比不过我的地方!
在我闭上眼的前一刻,我反复地叮嘱云辙,
让他一定要将格物之学与考功之吏发挥到极致!
一定不能让父亲的心血白流!
他流着泪,发了誓。
我让他出去了。
恍惚之间,我仿佛看见了父亲。
他就站在我的床前,还是我记忆中那副温和而又疲惫的样子。
他在向我招手。
他是来接我的吗?
我流着泪,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声地质问他:
“——你看到了吗?!我做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吗?!”
“——我比王莽做得好!他失败了,而我成功了!”
“——你看错我了!你看错我了!!你看错我了!!!”
“——父亲!!!”
……
我以为父亲会如同以前一样,用充满失望的眼神,沉默的看着我。
但他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他说:“……是我错了。”
他又说:“……离儿,你太累了。”
“——我接你回家。”
……
我,笑了。
原来,我等了一辈子。
等的,就是,这句话。
……
当云辙再次走进房间之时,云离早已停止了呼吸。
他的脸上,还挂着两行早已冰冷的泪痕。
但他的嘴角,却挂着一抹灿烂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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