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乌垒之争
永平十六年，夏，乌垒城。
这座大汉帝国在西域最坚固的前哨堡垒，今日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大集结。
校场之上，即将西行的使团成员与护卫军士整齐列队。
烈日当空，黄沙卷着热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每个人的脸上都被映照出不同的神情。
最前者，乃正使甘英。
他身披重甲，手按腰间长剑，身形如松，脸上是军人特有的坚毅。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遥远的西方，那是一种对完成“天子使命”的执着与荣光。
甘英身披重甲，手按长剑，脸上是军人特有的坚毅，眼中是对完成“天子使命”的无上荣光。
他的身侧，则是副使，大儒贾逵。
贾逵身着宽大的儒袍，手持鸠杖，神色方正，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矜。
在他看来，此行非是出使，而是去教化蛮夷，宣扬儒道。
他身后的两名弟子许慎、卫绾，亦步亦趋，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
再往后，是十几名衣着华丽的吴国商贾。
他们努力挺直了腰杆，想在军容严整的队伍中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但眼中闪烁的，却全是对财富的渴望。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十几名来自蜀国的格物之士，他们沉默寡言，衣着朴素。
而在队伍的最后，则是云易和他那数十名云氏家兵。
他们装备着全场最精良的“百炼精钢”铠甲，腰间挎着环首刀，背上负着代表云氏格物院最高杰作的“云氏连弩”。
他们的目光始终追随着云易的身影。
“时辰到！”
随着班超洪亮的声音，誓师大会正式开始。
他亲自走下高台，将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黄金的节杖，郑重地交到了甘英手中。
“甘英！”班超沉声道，“此去万里，代表的是大汉天威。凡持此节者，如朕亲临！望你不辱使命！”
“末将，领命！”甘英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节杖。他站起身，转向全军，声如洪钟：
“我等此行，乃奉天子之命，承天朝之威！去那化外之地，宣扬我大汉之德化！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天命在汉！威加四海！！”
“天命在汉！威加四海！！”
校场之上，数百名汉军士卒齐声怒吼，那雄浑的声浪，震得人耳膜发麻。
许慎站在云易身旁，被这股磅礴的气势所感染，脸颊涨得通红，身体都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看向云易，却发现对方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平静得像一汪深潭，与周围的狂热格格不入。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浑身是血的汉军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校场，声音嘶哑而急促：
“报——！”
“都护大人！甘将军！”
“城西五十里，黑山谷，我大汉商队遇袭！是……是匈奴人！”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校场之上那所有的狂热！
甘英勃然大怒！“岂有此理！”他怒喝道，“竟敢在我乌垒城下动我汉人商队！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转向班超，猛地一抱拳：“都护大人！匈奴残部竟嚣张至此！此乃对我大汉天威赤裸裸的挑衅！末将请命，即刻点齐五百铁骑，出城剿灭此獠！以壮我使团声威！”
“不错！当以雷霆之势还击，扬我国威！”卫绾也高声和道。
大儒贾逵更是抚着胡须，冷冷地开口了：“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今我大汉使节将行，贼寇犯边，此乃上天示警，亦是天赐良机。若出不战，则西域诸国将如何看我？我大汉颜面何存？甘将军，此战，非战不可！”
他们的话，瞬间点燃了在场所有人的怒火。
此时一个清冷沉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是云易。
他缓缓地从队伍的最后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身上。
“云公子？”甘英看着他，眉头紧锁，语气不善，“你有何话说？”
“甘将军息怒。”
云易的语气很平静，“将军欲扬国威之心，晚生敬佩。然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敌暗我明，将军若率五百铁骑贸然追击，正中下怀。此非为勇，乃为莽。”
“你！”甘英被他这番话噎得满脸通红。
“放肆！”卫绾立刻跳了出来，指着云易的鼻子骂道，“两军阵前，你竟敢动摇军心！我看你分明是贪生怕死！”
云易没有理会他，而是转身从云氏车上取出一个急救包。
然后走到了那名重伤的斥候身旁，蹲了下来。
在众人那惊异的目光之中，熟练地为那名斥候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你伤在左肋，刀口虽深，幸未伤及脏腑。只是失血过多，若再晚上半个时辰，便性命堪忧了。”他一边包扎，一边轻声对那名斥候说道。
那名斥候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感激。
做完这一切，他才站起身，看着那名斥候，问了几个问题：“敌寇旗号为何？所用兵刃是何制式？马上所载，是劫掠之物，还是轻装简行？”
斥候一一作答。
云易听完，才转过身，面向众人说道：
“斥候回报，敌寇旗号杂乱，并非匈奴王庭主力，应是散兵游勇。其目的在‘利’而不在‘战’。”
“我等大军在此，已是泰山压顶之势。彼辈一击不中，早已远遁。”
“将军若率军追击，进入地形复杂的黑山谷，且不说能否追上，便是追上也极有可能遭遇埋伏，”
“这是以我大汉精锐之师，去搏一无名之寇，得不偿失。”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贾逵和卫绾，语气变得无比冰冷：
“至于国威……国威非是逞一时之勇，而是运筹帷幄，以最小之代价，获万全之胜利。”
“让士卒为上位者无谓之怒火而死，非但无益于国威，反倒是为将者之无能，为谋国者之无智。此，才是我大汉真正的耻辱！”
“你……你竟敢在此妖言惑众！”
贾逵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着云易，气得浑身发抖，“此子心怀叵测！绝不可让其加入使团！甘将军，当立刻将其拿下！押送回京，听候陛下发落！”
整个校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云氏的家兵们不约而同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都住口！”
一个洪亮而又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是班超。
他缓缓地从帅台之上走了下来。
他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个还在叫嚣的贾逵，目光如刀，让后者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然后，他走到了云易的面前。
他看着这个年仅十五岁，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
他拍了拍云易的肩膀，然后转过身对着所有的人宣布道：
“传我将令！”
“派遣斥候探查敌情。大军先按兵不动。”
“至于出兵与否，待敌情彻底查明之后再议！”
然后，他又看向了云易。
“云公子，你说的有理。”他沉声说道，“你的医术也很高明。”
“但老夫也要警告你。”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严厉，“此行正使为甘英，所有军政要务皆需听他号令。你若再敢如今日这般肆意妄为，动摇军心。”
“休怪老夫军法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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