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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平凡的人生


敏曦呆在家里专心致志地织毛衣。鸿影成天呆在书房里,只有吃饭时才露一面,她只有靠自己打发日子。不过她一点儿都不厌烦,日常生活中的一点小事就能满足她的兴趣,例如她每天都会像慈母般悉心照料每一株盆栽。她还忙着整理旧衣服,有时在大衣柜前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头和双手都埋进了衣堆里。一天杂事忙完之后,她便倚靠在窗前,感到舒心惬意。在阴天的那些日子里,她坐在自己喜欢的椅子上,一动不动地沉思,手上却拿着活计,手指在不停地活动着。此刻,倘若她越过窗户向外凝望,便会在行人中认出一些命运相仿的人。她依稀觉得她周围的邻居在上演着一出出喜剧,同时又隐藏着一出出悲剧。长年神思恍惚的生活终于使她具有一种神秘的直觉,使她能从不期而遇的目光中读懂他人昨日和今日的生活秘密。

难道她需要观察和揣摩别人吗?她只需要看看自己就行了。这个外表上恬静而安详的生命,内里又是多么光辉灿烂啊!她的回忆可以一直追溯到她的童年时代。她那飘逝的希望变成了一朵朵娇嫩的花朵,每一朵都在悄悄地绽放。多么充实的生命啊!里面蕴藏着多少记忆,又有多少宝藏有待于挖掘?它们都曾真实地存在过吗?当然,它们是真实的,既然她认为它们是真实的。她静观着她内心之海的潮涨潮落,互相矛盾的节奏给她的心灵带来了一种陶醉、一种眩晕。在漫长的冬季里,这一切内心活动占据了她、充满了她。灵魂如同蚕蛹一般,蜷缩在迷朦的光线所形成的茧壳之中。她在做着动人的美梦,谛听自己的梦呓。于是她什么都忘记了,不但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现在。她的知觉消失了。她落入白热化的深渊,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思而不想。一簇火焰焚烧在光明的空间里,那是太阳的强烈震颤。她苏醒过来了,发现自己还靠在窗沿上。

聿君刚满二十岁。她面容秀丽,身材匀称,所过之处总是引人注目。如果大地能说话,也会在她的脚底下赞美起来。她的身体和精神都有很好的禀赋,发育得很健康,没有拘束也没有过火。她的内心没有任何烦忧。她常常好像心不在焉,仿佛没看什么,其实一切都看得非常清楚,在不言不语中直接察觉生命与生命之间的语言。她具有特殊品味,感觉也特别敏锐。她读了不少书,但总是囫囵吞枣地浏览一遍,翻一半猜一半,凭兴趣觅新鲜。她不把文学当成是口头上的教条或公式,而是从自己的个性出发,赋予它生命。凡是那些明晰事理或令人走火入魔的书,她只是翻翻就扔掉了,厌恶中还带点儿畏惧。她反感写实派作家,他们在半个世纪中把生活的欢乐都给扼杀了。凡是扫兴的事情,年轻人都深恶痛绝。她醉心于艺术,对音乐、绘画、舞蹈和电影倾注了自己的激情。生活的陶醉和精神的愉悦凝注为一种欢乐,生命在跳跃。她在不断变化之中,在这时代的流动性和相对性中保持气色清新,行动便捷,如鱼得水。

聿君在踏入社会之前,思想上已经高出同龄人几个台阶。她从小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那双如饥似渴的眼睛刚刚睁开,就看见重重迷雾中透出的点点亮光,看见一大堆已知的和未知的东西。她厌恶时下那种玩世不恭的态度,认为那是灵魂的堕落。在她心目中,她始终只敬佩自己的父亲。她凭着思想的早熟,以及从母亲那继承而来的直觉,判断出鸿影确是鹤立鸡群。她虽然陶醉于某个行动,痴迷于某个想法,但对生活的基本认识却不会改变,那是受父亲影响,深植在内心的。她感情外露,有时会缠着鸿影说这说那,也不管他是否有时间听。鸿影倒是很乐意听女儿眉飞色舞地唠叨,从无厌烦的表示。然而,有时聿君不宣而至,打断了他的写作,这时他就有些心不在焉,只是装作在倾听罢了。他的思想还停留在他的创作思路里,还不能全身而退。聿君发觉他没留心听她说话,便气愤地说道:

“爸爸,太过分了,原来你没在听我说!”

这时,鸿影面带窘色,乖乖地听那个饶舌者不依不饶地谈下去,并且加倍专心以博取对方欢心。当轮到鸿影诉说自己的想法时,聿君也不免走神。鸿影的脸便阴沉下来。聿君察觉后,向父亲抛了个媚眼,说道:

“啊,爸爸,对不起,我刚想起了一件好玩的事,或许你也会觉得有趣……”

羽筝在市内举办个人画展。这是一次相当引人注目的画展,参观的人络绎不绝。羽筝近十年的画作数量惊人,尽管每个时期热衷的素材有所不同,但表现的主题都很类似:拼搏、生命和爱。谁能想到这些画是一个失去双腿的舞蹈演员画出来的呢?她重新找到了存在于这个社会的价值,用不懈的追求和毅力最终换来了自由的呼吸、自由的行动和自由的天地。她内心坚韧的信念,像一道道燃烧的阳光,伴随她跨过了一个又一个荆棘和沼泽。面对身体的残疾,她选择了接纳;面对病痛的拷问,她选择了坚持;面对命运的坎坷,她选择了理解。一种信念总在她耳边提醒:要活得更充实,更有意义。这是一种无法腐蚀又坚定不移的信念,时刻令人警醒,令人冷静。决心、执着、舍身,是她跨过的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布满了荆棘、污泥和沼泽。但是当走完这三个阶段,她就看到了尘世间的明媚和美好。日积月累的折磨、心灵的疲惫、命运不公的切身感受,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存在了。不难想象,随处可见的光芒已然透过毛孔照亮她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羽筝的信念也是箫笙的信念。他怀着一颗赤诚之心去爱她,一年四季陪伴在她左右。他的爱情是那种肯为了心爱的人牺牲自己的爱情。他对她似乎还没认识够。他认为适合于她的一切,对于他也一定适合。既然他们两人相爱,岂不是等于一个人了吗?他把她抱得多么紧啊!有一天,他对她温情地说道:

“亲爱的,你是我生命的全部!”

她的心融化了,感到自己与他密不可分了。他们梦想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梦想成真了没有呢?成真了。

他是个茁壮的小男孩,身体健康,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毛病,全身胖乎乎的,像一只粉红色的乳猪,正适合插在烤架上烤了吃。在孩子胖嘟嘟的身体中,潜伏着一股过剩的精力,好比一个要求蹦跳的橡皮球。他和世界发生每一次新的接触,都使他快活得叫喊起来。充满欢乐的童年!他觉得世界似乎是一个丰富的发明。这一切是多么乖巧!生命的构筑服从明确的规律,没有必要反抗这些规律。虽然他白天的生活像一个鸡蛋似的那样充实,他内心却有一个梦幻的水池。没有人知道水池有多深,谁也没注意到他一头扎入水中。白天他游水游累了,以致晚上上床时已经困得不行了。家人把他的外衣剥掉,好像剥鸡蛋壳似的。他已经睡着了,什么也不知道了,神气倒像一个极乐仙人。几乎每天夜里,他都有一次腾空飞翔之感。他的思想在兴奋的光照中震荡,和白天的光亮完全不同。这种光亮是由梦境之磷光黏合而成的。梦从睡眠中漂浮上来,他要设法品尝它们的美味和意义。在这特殊的美好时刻,这种光亮也是由被遗忘了的神秘的回忆构成的。记忆像一阵烟似的,从他的童年生活里上升,使他观察和他生活有关联的每一个人:父亲、母亲、外祖母……

外祖母已年逾古稀。老太太安详温和,胆子非常小。她一直是个看家的人,也可以说只是家中的一件家具而已。她知道怎样把自己摆放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她有时可以听见或看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物,但是她装作没看见,因为即使说出来也没人会当真。每当她与家人共处而心神恍惚时,她就不知不觉地变得沉默寡言。如果她发现自己有这种情况,她就悄悄地走开,一个人在卧室里整理东西,收拾床铺,擦玻璃窗。常常一个动作做了一半,她就停住不动了,站在原地,手里拿着一块抹布。她忘掉了一切,忘掉了过去和现在,也忘掉了生者和死者,甚至忘掉了她自己。她感到这个世界空荡荡的。这时候,她并不感到生命短促,反而觉得她活得太长久了。

老太太生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唯一打扰她宁静生活的就是她的小外孙。老人对孙儿倾注了无限的爱。有这么一个既讨人爱又讨人厌的小人儿,她觉得欣喜异常。两人在年龄上相隔得如此遥远,彼此之间并不了解什么。然而他们互相打量着,好比两只一老一少的家畜,在对方的身体上嗅出曾经有过的和未曾有过的气味。老太太晚间散步时常常带着小孙子,小家伙在她身边一路小跑着。斜阳西沉,暮霭四合,灰蒙蒙的河水闪着粼粼银光,乌鸦斜蹲在枝头,远远看祖孙俩走来,等他们走近时,又惊慌地飞走了。小孙子跑够了,玩够了,便牵着外祖母的手,依偎在她大腿上。他沸腾的血液渐渐冷静下来。突然,他开口问道:

“姥姥,你怎么能活那么久?”

“小坏蛋,你嫌我活得太久了吗?”

“啊,不是。可是姥爷为什么已经死了呢?”

“每个人的寿命都是不一样的。”

“我有一天也会死吗?”

“当然。不过那还早着呢。”

“人死了之后会怎么样?”

“会在另一个世界重聚。”

“那么说,死也是件挺有趣的事。”

按照人类工作的特征划分,有“坐着”的人类和“站着”的人类。衍衡如同他所属的书斋型知识分子一样,他永远是坐着工作和生活的。他对古典文学有着特殊的禀赋,虽然没有时间钻研得很透彻,却从中得到了抽象思维的训练。他通过日积月累自学成才,虽然在理解上难免有些无伤大雅的误区,却修得了语言精炼的能力,掌握了用形式表达思想的技巧。古典主义的火炬在这个热情高涨的灵魂上洒下了瑰丽的光辉。他渴望行动,渴望胜利,想在怀疑和恐惧中打开一个缺口,向新的命运奔去。他愿意为唤醒中华民族的精神而大声疾呼,超越于一切纷争之上,敲响未来胜利的钟声。然而,当他用瘦弱的手臂举起他的思想抛入行动时,这种思想徒然震动了顽固保守的墙垣,又从墙上反弹到自身,压在了抛掷它的那个人身上。他深深地感受到了人类过去和现在的痛苦以及不公,思想永远被作为施虐者同时又是受虐者的人类所困扰。每当他临睡时,额头总显得疲惫不堪。他反复沉吟:

“人类的命运何其沉重!”

这种心情由一人独自担负是可怕的。衍衡丝毫没有那种过于方便的捷径,在海阔天空的梦幻光辉中减轻思想的负荷。他不能从这种命运中解脱出来,除非将人类生活的一切幻想全部清除。只有鸿影能一眼看清他的痛苦,并且分担他的重负。鸿影在他灵魂的阴暗中引来了火种,点燃了长明灯。鸿影鼓励他说道:

“我们的时代是艰苦的、残酷的,但对于强者来说,时代也是美好的。失败不会被我们接受,那么为什么还要胆战心惊呢?对于我们的信念来说,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都算不了什么。铭刻在我们思想里的是人类既定的命运。投身到大众中去吧,去表现他们的日常生活,老老实实记录下来。写这些平凡人的平凡生活吧,写这些周而复始的平静岁月的史诗吧。哪怕最渺小的人也是无穷的源泉,每个人都是一个源头,他们都是生命之源。”

“一部这样的作品也许是美的,但并不能让那些落入深渊里的人们摆脱悲惨的境遇。”

“没错。不过老是往深渊里看也无济于事。各司其职嘛。你能以你的作品去抚慰人们的心灵,给他们带来力量和欢乐。一篇富有感染力的动人乐章能给那些在苦难中煎熬的人以毅力和信念。别像当今作家那样,挖空心思去表现荒诞庸俗的境界。中国的文学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暗淡过。应该向大众说话。作家的首要职责就是创作出健康向上的文章,为大众注入新鲜血液,使阳光照进他们的心中。要想把阳光洒进他人心里,自己的心中就先得有一个太阳。”

“大众会去读你写的东西,可是书本中的思想只是寄存在他们的脑袋瓜里,如同博物馆里的木乃伊,没有人愿意去细心研究,更不要说付诸行动,这样永远都毫无意义。”

“这有什么关系呢?思想并非以其本身征服世界的,而是依靠其力量。思想之所以能攫获人心,并非因其理性的内容,而是依靠某个特定的历史时期,从中释放出生命的光辉。最崇高的思想永远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当它被大众所接受,在它内里注入了新鲜血液之后,思想就富有感染力了,人人都有所触动。思想中渗进了现实的执着,由此变成了鲜活的东西,在现实的理性之上扬起了幻想的希望。”

晓芙回来了,可是已面目全非。那次疯狂的爱情并未持续多久,她的情夫还没对她厌倦,她已经对他厌倦了。她回到家时颓丧消沉,人也老了许多。那次移情别恋毁了她的婚姻,她独自吞食这枚苦果。她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人也不愿见。这是一种无形的、不堪忍受的忧郁。现在她已经全部放弃了,她感受到可怕的自由,她已经没有“她”了。联系都断绝了。她不再相信男人,不再相信爱情。这是何等严重的灾难!一个信念丧失了,它是沙子堆成的,并自行倒塌了。她对全世界都漠不关心,心怀怨恨。包裹在她身上的是寒冷和黑夜,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停止了流动。她就这样毫无生气、奄奄一息地苟活着,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过的。她生活在一座活的坟墓中。

过完了阴沉的冬季,冰雪消融,终于来到了春天。一天早上,晓芙在街上心不在焉地漫步。她静悄悄地走着,看上去魂不守舍。她经过一个教堂时,里面传出的令人伤感的风琴声,将她从思想的荒漠中拉了出来。她走进了教堂,刚走了几步,抑制已久的泪水就从眼眶里流淌了出来。她跪在祭坛的角落,低着头,泪水使她哽咽住了。她从未像此时此刻那样,深感时日之可悲。在她的内心深处,灵魂在哭泣。

她一动不动地跪了一会儿,既不像在祈祷,也不像在忏悔。当她起身往回走时,几个围在一块的老妇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们围着一个放在椅子上的婴儿。婴儿如同一小块不成形的活动的肉,只留着脑袋伸出襁褓外面。那个脑袋非常难看。老妇人们一边端详着蜷缩的小生命,一边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

“一个弃婴。”

“真是罪过。”

“可不是。”

“它长得真丑,简直是只发育不全的猴子。”

“这是公狗和母猪杂交生下的东西。”

“我的天,有谁会收养这样一个丑八怪!”

“真是不幸。”

“我觉得,为了它着想,倒不如把它扔到河里淹死,也比让它躺在这里饿死强。”

“好主意!”

晓芙已经倾听老妇人们谈话有一会儿了。她默默地推开人群,仔细打量那个襁褓里的丑八怪,然后说道:

“我领养这个孩子。”

她把那婴儿往怀里一抱就离开了。几个围观的老妇人以惊讶的眼神相送。

解开襁褓的时候,她发现这婴儿的确丑陋极了。可怜的小东西左耳上长着一个肉瘤,脑袋缩在两肩之间,驼背鸡胸,而且还是罗圈腿。这种丑陋反而激起了晓芙的同情心。一种异乎寻常的情愫控制了她,这在女性身上倒是屡见不鲜,尤其到了成熟的年龄。她发誓,一定要把这孩子抚养成人。在接下来的全部时间里,她喂他吃,逗他玩,陪他睡。在她看来,这个小身体整个都是新鲜的,显得虎虎而有生气。现在,她独占了他,把他囚禁在她的怀中,在这个小生命的周围编织出她的梦幻和爱情,她甚至觉得她已不能没有这个孩子而生活了。

冬兰在闲适的生活中随波逐流,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全身散发出一股恬淡慵懒的气息。她成了宁静安逸的化身。她偏爱午后阳光下的宁静,一动不动地沉思,享受着平和安逸的生活。从前的不幸在她脸上留下了淡淡的印记,那是倦怠中隐含的嘲讽,宽容中略带的无奈。岁月已给她披上了淡然处之的外衣,使她洞悉世情。她很少向外人推心置腹,脸上总挂着看破红尘的微笑,柔情依旧却又暗自提防。她的本性,她那安详的、爱嘲讽的眼睛,构成了一个闲散的、而内里又隐藏着悲剧的谜。打开窗户,她看见了四季循环而过,仿佛都是同一年的四季。她发现自己在打瞌睡,膝盖上放着她的旧梦。她的身边全是梦。她拾起一个梦来,任由它滑落。她又拾起另一个梦,把她刚才拿起过的那一个忘记了。如果让她说出梦里有什么内容,她一定会感到十分为难。这有什么关系呢?过了一会儿,她又落入了消融和陶醉的状态之中。这样的梦境没完没了,深沉而软绵绵的,让人麻痹。

冬兰和鸿影天各一方。他们相互写信,并从对方的来信中获益匪浅。通信的口吻已变得沉稳而质朴,俨然一对经历了时间考验、对彼此感情胸有成竹的知己在对话。谈话内容更加随意,无需拐弯抹角,也无需抱有幻想。他俩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这是坦诚的友谊带来的好处。他俩息息相通。冬兰在鸿影的影响下,振奋了起来,对艺术领域的东西也产生了兴趣,被其中蕴含的思想吸引住了,不再那么无动于衷。于是她发现了自己,重获新生,开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新境界。从鸿影身上涌现出的强有力的内心生活,充满了不可抗拒的柔情。冬兰在这由近及远的灯塔的普照下,也在黄昏降临时点燃了她的幽幽灯笼。她意识到自己的能力,从而心灵得到升华。

她在信中向他倾诉道:“曾经使我困窘的情绪消失了,我从僵硬的外壳里钻了出来,陶醉于春天的暖阳中。醺人的阳光如同美酒一般,而清新的空气更增加了醉人的力量。我眼前涌现出一片奔流的光波,滔滔不绝的金黄色的泉水快活地汇入河中,流向大海。”

他回复道:“对,找到自己的倾向,这就是幸福。生命只有一个目标,河水会自然而然地将我们送到那儿。我们只能与河水融为一体,把自己和活着的人结合起来。生命在迈进,什么都不会停滞。波浪在推送着我们。”

“我了解这种生活。我读了你的著作,知道你一直在奋斗。我看见了一颗永不厌倦于观察的好奇心。它怀疑一切,在怀疑的乐趣中岿然不动。”

“在今天,成为人类事业向前奔跑的一部分,意味着要有信念。只要没有虚度一生,那么一切挫折、一切悲酸、一切痛楚,都不算什么。”

“在永恒的时钟上,理想主义者至死不变。”

“没错。灵魂在前进,在虚无中找到逃遁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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