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那不是活人!
几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
沉重的木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如同这座诡异客栈的叹息。
秦昭回到自己的房间,再次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了角落的黑暗,却驱不散心头沉甸甸的疑云。
她坐在桌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桌面上划着,脑海中反复咀嚼着店小二的话:与天神通话、续命、前朝大祭司的悬尸、道路旁的白骨、白日闭户夜方行的规矩……一切线索如同乱麻,却又隐隐指向某个血腥而荒诞的核心——一个延续了二十多年的骗局或诅咒?
笃、笃、笃。
极轻的叩门声响起,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秦昭瞬间警觉,身体绷紧,压低声音:“谁?”
“秦姑娘,是我和栾莺。”门外传来聂蛛儿刻意压低的嗓音。
秦昭起身,迅速拉开房门。聂蛛儿和栾莺如同两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无声地闪身而入。
秦昭立刻将门重新闩好。
“何事?”秦昭看向聂蛛儿。
聂蛛儿眉头紧锁,鼻翼微微翕动,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秦姑娘,我方才在走廊,闻到隔壁那间房……”她指了指与秦昭房间相隔一堵墙的方向,“有股极重的药味,混杂着多种气味,像是刻意用来掩盖什么的……而且,那剂量,大得反常!”
“掩盖?”秦昭心念电转。隔壁房间,正是楼下那三桌“求命者”中某一人的住所。联想到店小二所说的“续命”……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走,去看看!”
三人悄然出了房门。
走廊幽深,只有尽头楼梯口透上来一点微弱的大堂烛光。白日紧闭的门窗此刻成了绝佳的掩护,整个二楼死寂得如同墓地。
栾莺守在楼梯口拐角处,低声道:“你们进去,我在这里守着。若有人上来,我轻咳一声,你们立刻撤出。”
秦昭点头,与聂蛛儿猫着腰,无声地移动到那间弥漫着异味的房门前。
越是靠近,那股混杂着浓烈草药气味的、难以言喻的黏腻腐臭便越是清晰,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聂蛛儿从发髻中拔下一根不起眼的乌木簪,簪尖细如针尖。
她屏息凝神,将簪尖探入门缝,对着锁簧的位置轻轻拨弄了几下。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弹动声响起。
聂蛛儿轻轻一推,房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
两人迅速侧身闪入,反手将门虚掩。
屋内一片漆黑,浓烈的草药味和腐臭味几乎凝成实质,沉沉地压在胸口。
借着门缝和窗棂缝隙透入的、外面村落里不知何处的微弱反光,勉强能看清屋内的轮廓——格局与秦昭的房间别无二致:床、桌、椅、屏风隔开的浴桶区……
两人正欲迈步探查,聂蛛儿猛地一把抓住了秦昭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秦昭心头剧震。
“有人!”聂蛛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
秦昭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顺着聂蛛儿的目光望去——就在床榻一侧,那扇描绘着花鸟的素绢屏风旁,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一动不动地……直立在那里!
没有呼吸声,没有衣料摩擦声,甚至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他就那么僵直地站着,如同屏风上拓下的一个剪影,融在浓重的黑暗与药味里,无声无息。
秦昭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嚓”地一声轻响,幽蓝的火苗跳跃而起。
她点燃了桌上半截残烛。
昏黄摇曳的烛光,如同迟来的审判,终于照亮了屏风旁那个“人”。
聂蛛儿倒抽一口冷气,头皮瞬间炸开!
那不是活人!
那是一具穿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尸!
尸体被刻意摆成了站立的姿态,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头颅微微下垂。
皮肤呈现出一种蜡黄与灰败交织的死气,隐隐透出皮下淤积的青紫色。
脸颊深陷,眼窝如同两个黑洞,嘴唇干瘪地咧开一道缝隙,露出几颗同样灰败的牙齿。
尸体周围的空地上,铺满了厚厚一层干燥的、散发着浓烈气味的草药——艾草、菖蒲、苍术……显然是用来掩盖尸臭的。
而在尸体的脚边,一滩深褐色、半凝固的黏腻液体,正散发着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秦姑娘……那……那是什么?”聂蛛儿的声音带着强压的惊悸。
秦昭强忍着翻腾的胃液,目光锐利地扫过那滩液体,声音异常冷静:“尸液。人死之后,体内组织液化流出的东西。”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草药味几乎让她窒息。
她走上前,示意聂蛛儿举着蜡烛靠近照明。昏黄的光线下,尸体的细节更加清晰可怖。
秦昭戴上随身携带的薄皮手套,开始初步检视。
“死者男性,年龄约在四十五岁上下。无明显外伤痕迹,死因暂无法确定……”
她的目光落在尸体微张的口唇上,那黑洞洞的口腔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小心地用一根细木签轻轻拨开干瘪的嘴唇,凑近观察。
“口腔内……”秦昭的声音顿了一下,带着一丝了然,“牙齿磨损严重,齿缝间有深褐色药物残留。舌根、咽喉部黏膜可见长期被刺激的痕迹。此人……生前应是缠绵病榻,药石不断。”
她直起身,目光沉沉,“结合这刻意摆放的姿态、防腐的草药,以及楼下那些求‘续命’的人……事情很清楚了。”
她不再多言,迅速吹熄蜡烛。
屋内瞬间重归黑暗,只剩下那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和尸臭。
聂蛛儿手脚麻利地退到门边,用簪子将门锁重新拨回原位。
三人如同幽灵般退出房间,悄无声息地回到秦昭的屋内,迅速闩好门。
秦昭立刻走到屏风后的水盆边,舀起冰冷的清水,一遍遍用力搓洗双手,仿佛要洗掉那无形的污秽与寒气。
聂蛛儿点亮了屋内的蜡烛,暖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她脸上的苍白和眼中的余悸。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屋内那扇相似的屏风,仿佛那后面也藏着一具站立的尸体。
“秦姑娘,你脸色也不太好,”栾莺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的异常,担忧地看向聂蛛儿,“刚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聂蛛儿张了张嘴,喉咙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
秦昭擦干手,走到桌边坐下,烛光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明暗的阴影。
“一具被精心‘保存’、站立摆放的男尸。生前应是重病缠身。”
她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冷冽。
“印证了店小二的话——有人不远千里,带着已死的亲人,来到这穆家村,所求的‘续命’,恐怕不是向天借寿,而是……妄图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栾莺倒吸一口凉气,饶是她见惯了血腥,也被这匪夷所思的意图震住了。
“荒谬!”聂蛛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惊怒,“人死岂能复生?这穆家村的大祭司,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
“是荒谬。”秦昭的目光投向紧闭的窗棂,外面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这荒谬,却支撑着整个穆家村的诡异运转。悬挂的前朝大祭司、道路旁的骸骨、白日的死寂……这一切,恐怕都与这所谓的‘续命’、‘通神’脱不了干系。而真相……”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风雨欲来的凝重,“就在今晚。”
就在这时——
“咚……”
“咚……咚……”
一声声沉闷的、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的鼓点,毫无预兆地穿透了紧闭的门窗,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那鼓声苍凉、厚重,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缓慢而固执地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喧嚣声浪,如同沉睡的巨兽苏醒后的低吼,隐隐约约地从窗外、从村落的深处弥漫开来!
不再是白日的死寂,而是无数脚步声、低语声、某种器具拖曳的摩擦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模糊而诡异的背景音。
秦昭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
尽管门窗紧闭,但缝隙里,已然透进了一种不同于白日的、幽暗跳跃的光线,仿佛有无数灯笼被点亮,在窗外晃动。
“他们……‘醒’了。”秦昭的声音轻得像耳语。
聂蛛儿和栾莺也立刻靠到窗边,屏息凝神。
楼下大堂的方向,也传来了桌椅移动的声响,以及之前那几桌“求命者”压抑不住的低泣和急促的说话声,似乎正有人匆匆离开客栈,汇入外面那刚刚苏醒的诡异洪流。
死寂的穆家村,在夜色与鼓点的召唤下,彻底活了过来。
而这“活”过来的景象,比白日的死寂,更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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