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风俗不同

楼下，赵七、王浩、聂蛛儿、栾莺已在靠墙的一张方桌旁落座。

店小二正将几碟菜肴端上桌——清蒸鱼、白切鸡、炒时蔬、一盆汤，外加一碟馒头。

不出所料，这些碗碟同样被刻意摆成了一个倒三角的形状，尖角正对着空着的主位。

小二放好碗筷，正要转身离开。

“小二哥，”  秦昭适时开口，声音温和。

小二脚步一顿，转过身来。

秦昭将手看似随意地放在桌面上，等拿开时，桌面上赫然多了五个小巧但分量十足的银锭子，在烛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

店小二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脸上堆起一种混合着贪婪和紧张的谄笑。

他肩膀上的汗巾飞快地在秦昭放银子的地方象征性地抹了一下，动作极其自然地用汗巾一卷，那五个银锭子便消失不见。

“客官您请问！小的但凡知道，定不敢隐瞒！”

他的声音也活泛了几分，带着一种拿了钱后的热络，只是那热络之下，依旧藏着抹不去的谨慎。

秦昭微微一笑，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初来乍到的懵懂：“我们兄妹几人本是游历山水，不想误入贵宝地。见此地风俗特异，心中好奇得紧，还望小二哥不吝赐教，指点迷津。”

小二左右飞快地瞟了两眼，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客官您有所不知，小的也是后来才到这穆家村讨生活的。这儿……是处处透着古怪，不过待得久了，也就……习惯了。风俗不同罢了，风俗不同。”

他干笑两声，才继续道，“我嘛，就图这儿的工钱比外头能高一倍，才硬着头皮留下的。刚来时听老师傅讲过不少事儿……这穆家村的头领，也就是大祭司，据说是能跟天上神仙说上话的主儿！”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敬畏，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这事儿，得扯到二十多年前了。当今圣上起兵推翻那暴虐的前朝时，穆家人就跟着鞍前马后了。说句掉脑袋的话，当年陛下啥时候起兵，啥时候攻城，都是穆家的大祭司‘问’过天上的意思才定的！您想想，陛下能不对穆家另眼相看吗？所以陛下登基之后，就把穆家派到这龙兴之地，世代守着这龙脉福地。如今这守陵的，是穆家的第二代大祭司了。”

秦昭心中冷笑。

什么与天神通话？

不过是帝王心术与神权合谋的把戏罢了。

如同史书上帝王降生必有祥瑞，出征必现神迹，无非是借“天命”之名，让改朝换代显得顺理成章，让愚民深信不疑。

她这个现代法医，对这些伎俩洞若观火。

面上却不露分毫，只露出恍然之色：“原来如此，难怪此地气象不凡。那……为何白日里村中不见人影，家家闭户？”

小二搓了搓手：“这个嘛……也说不上具体为啥。打我师傅那会儿起就这样了。白日足不出户，晚上倒是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兴许……是大祭司只能晚上跟神仙老爷们搭上话？”

秦昭点头表示理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旁边那几桌愁云惨淡的客人：“我看那几位，不似本地人，倒像是……有心事重重？”

小二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声音压得几乎成了气声：“他们？跟您几位可不一样。您几位是误入，他们……是专程来求大祭司‘续命’的！”

“续命？！”  赵七忍不住低呼出声，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这命……还能续？”

小二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神秘与恐惧的神色：“可不是嘛！都传大祭司能行走阴阳两界，有通天彻地之能。若有人诚心供奉，求得大祭司开恩，他就能跟老天爷说情，给那人……添些阳寿！”

秦昭心中疑云更重，面上却不动声色：“竟有如此神通？那……村口树上悬挂的……又是何意？”  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

小二闻言，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神有些飘忽，声音也带上了颤音：“那……那是前朝，被处置的大祭司。具体为啥挂那儿，小的真不清楚。许是……他们大祭司一脉信什么特别的规矩？小的刚来时也吓得够呛！那人……就那么挂着，风吹日晒雨淋，不入土为安……每次进出村子，小的都不敢抬头看！绳子烂了断了，村里就有人换上新的……一直挂着。”

他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悬挂的干尸就在眼前。

秦昭心中了然，村口那簇新的绳索之谜，此刻算是解开了。

这穆家村，果然隐藏着延续了二十多年的血腥秘密。

“原来如此，多谢小二哥解惑。”  秦昭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们既然来了，也想感受一下此地的风土人情。”

店小二看着她，欲言又止，脸上那点因为银钱带来的热乎劲儿彻底褪去，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飞快地说道：“客官，听我一句劝，若是没啥要紧事，吃了饭，歇一晚，明儿个天一亮，还是……赶紧走吧！这地方，真没啥好领略的！”

说完，也不等秦昭再问，便匆匆转身，逃也似的钻进了后厨。

烛火摇曳，倒三角的菜肴散发着温热却令人毫无食欲的气息。

秦昭的目光再次扫过那些沉默而焦虑的“求命者”，又望向紧闭的客栈大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村口那棵悬挂着干尸的巨树，看到道路两旁散落的森森白骨。

这太行山下的穆家村，还真是诡异。

烛火在倒三角的菜肴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散发出温热却令人毫无食欲的气息。

聂蛛儿的指尖捻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动作快得几乎只余残影，在每一样菜、每一碗汤里迅捷地探过。银针抽出，针尖光洁如初，在烛光下不见丝毫异色。她对着秦昭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无毒。”她低声道。

赵七盯着那盘色泽诱人的白切鸡，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怪了……看着挺香，可我……半点胃口也无。”

他只觉得胃里像是塞了块沉甸甸的冰，那倒三角的形状如同某种不祥的符咒，牢牢攫住了心神。

秦昭的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面容和桌上诡异的摆盘，心知这顿饭是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

她放下筷子，声音带着一种安抚的平静：“既然无心，便各自回房歇息吧。养足精神，看来……这穆家村的‘热闹’，得等到晚上才真正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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