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出分手
宿舍楼道的声控灯随着我急促的高跟鞋声炸亮，每一盏都像曝光秘密的闪光灯。推开厚重的单元门，夏夜潮湿闷热的空气瞬间裹挟上来，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丝毫无法缓解我胸腔里那团窒息的灼烧感。
昏黄的路灯光晕下，欧亮的身影清晰得刺眼。
他不再是晚宴上那个矜贵从容、掌控全局的京都首富。昂贵的定制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扯松了些，露出紧实的喉结。指间那点猩红已经熄灭，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沉郁和紧绷感，比任何烟味都更浓烈地弥漫在夜色里。雨水不知何时开始细密地落下，沾湿了他额前几缕不驯的黑发，水珠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没入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
他就那样站着，像一尊被夜色浸透的雕塑，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穿透雨幕和距离，牢牢锁住我，里面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不容置疑的强势，有压抑的焦躁，甚至…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我的脚步钉在了离他几步远的台阶上，裙摆被雨水打湿，贴在脚踝，冰凉一片。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晚宴的醋意、照片的刺目、苏蔓的轻蔑、还有此刻面对他强大压迫感的慌乱，所有情绪绞在一起，让我指尖冰凉，连披着的外套都仿佛有千斤重。
“为什么不接电话？” 他的声音低沉，穿透淅沥的雨声，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平静，反而更显山雨欲来的危险。
这句质问像点燃了引线。委屈、酸楚和被欺骗的愤怒猛地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重复着他的话，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颤抖。我猛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该死的照片，用力举到他眼前，几乎要戳到他高挺的鼻梁。
“因为这个！” 我的声音在雨夜里撕裂开来，“欧亮，你给我解释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三个月前，在京都岚山！你和苏蔓！你们在干什么？！”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瞬间沉凝的眉眼。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张照片，眉头狠狠蹙起，下颚线绷得像一块冰冷的岩石。他没有立刻去看照片细节，反而视线死死攫住我，那眼神像淬了寒冰的利刃。
“所以，” 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冷意，“就因为一张不知来源、不知真假的照片，你就判了我死刑？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带着湿冷的雨意扑面而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值得你这样…不信任？”
“不知来源？不知真假？” 我被他话语里的指责和那咄咄逼人的态度激得浑身发抖，后退了半步，脚跟踩在湿滑的台阶边缘，“水印清清楚楚！苏蔓就在晚宴上！她看我的眼神，她说的话！‘口味变了’！‘你以为你是第一个被他带去音乐厅的女孩吗？’ 欧亮，你敢说这些都是假的吗？！你敢说你们在京都那几天，清清白白吗？！”
“苏蔓的话你也信？！” 他低吼出声，声音里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开一丝缝隙，像被激怒的雄狮，“她是什么人，晚宴上你没看清？！她就是要挑拨！就是要看你失控！小雪，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愚蠢！”
“愚蠢？” 这个字眼像鞭子一样抽在我心上，刺得我眼眶瞬间发热。我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英俊面孔，看着他眼中燃烧的怒意和那毫不掩饰的、仿佛我无理取闹的指责，巨大的委屈和心寒淹没了所有感觉。
“对，我愚蠢！我愚蠢到相信你那些承诺！” 我抬起左手，那枚冰凉的蓝宝石戒指在路灯下闪烁着幽冷的光，“‘这是我的承诺’？欧亮，你的承诺就是一边给我戴上戒指，一边在京都的度假村里，让另一个女人穿着比基尼靠在你身上？！你的承诺，就是让你的‘过去’随时可以跳出来，用一句轻飘飘的‘口味变了’来羞辱我？！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华大的校园里，穿着可笑的礼服，被你们的京都圈子当成一个笑话？！”
我用力去摘那枚戒指，冰冷的金属卡在指关节，带着一种顽固的黏连感，就像这段关系带给我的痛楚。泪水再也忍不住，混着冰凉的雨水滚落脸颊，咸涩而屈辱。
“这个！还给你！” 我终于把那枚沉甸甸的戒指褪了下来，颤抖着递向他，“你的承诺，我承受不起！你的世界，我也看不懂，更不想懂！”
欧亮的目光从我泪流满面的脸，移到我掌心那枚孤零零的蓝宝石戒指上。他眼中翻腾的怒火仿佛瞬间被冻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受伤的锐利凝视。他死死盯着那枚戒指，又猛地抬头看我，雨水顺着他浓密的睫毛滴落，滑过他紧抿的薄唇。
就在我以为他会爆发更大的怒火，或者拂袖而去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我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猛地一步上前，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把扣住了我试图收回的手腕！力道之大，捏得我骨头生疼，惊呼被堵在喉咙里。
“放手！欧亮你放开我！” 我挣扎着，恐惧和愤怒交织。
他置若罔闻，另一只手强势地、甚至有些粗暴地，从我紧握的掌心夺回了那枚戒指。然后，在我惊恐和愤怒的目光中，他死死攥着我的手，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将那枚还带着我体温的蓝宝石戒指，重新套回了我的无名指！
冰冷的金属再次箍紧指根，带着他掌心的湿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道。
“戴好！”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碾磨出来，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目光如炬地锁着我，“我说过的话，送出的东西，从不收回！它现在，以后，永远都是你的！”
他攥着我手腕的手指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仿佛要将那枚戒指连同他的意志一起，烙印进我的骨头里。
“至于解释，” 他的视线扫过宿舍楼的方向，那里隐约有好奇探出的身影（岚岚和璐璐），又落回我写满震惊和泪痕的脸上，语气强硬得不留丝毫余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我不去！” 我被他强硬的态度彻底激怒，也顾不得手腕的疼痛，用力挣扎，“欧亮！你放开我！我凭什么跟你走？你除了强迫还会什么？！”
“凭我是你男朋友！” 他斩钉截铁地打断我，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执拗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凭你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给我定了罪！凭你现在这副样子，除了跟我走把事情说清楚，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的话语像重锤，砸得我一时语塞。手腕被他铁钳般的手牢牢禁锢，戒指在指间冰冷而沉重地提醒着它的存在。雨势似乎更大了些，密集地打在皮肤上，冰冷刺骨。他浑身湿透，昂贵的衬衫紧贴着贲张的肌理线条，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狼狈却依旧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强势。
他不再给我反驳的机会，另一只手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上车。” 命令，毫无转圜。
愤怒、委屈、不甘、还有一丝被他此刻的疯狂举动搅动的心悸……所有情绪在我体内激烈冲撞。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看着他被雨水冲刷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神，看着那扇洞开的、如同未知深渊的车门。
挣扎似乎徒劳。他那句“你还有别的选择吗？”像冰冷的藤蔓缠住了心脏。
最终，在一种巨大的、混合着绝望和一丝诡异倔强的力量驱使下，我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抬起那双被雨水和泪水模糊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然后，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我猛地一矮身，坐进了那辆深蓝色轿车的副驾驶座。
车门在身后被欧亮用力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雨声，也隔绝了宿舍楼里可能投来的所有目光。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又带着雨水湿气的味道，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引擎低沉地启动，车灯划破雨幕。他没有看我，下颌线紧绷如刀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车子猛地驶出，轮胎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我被惯性甩在真皮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雨帘模糊的熟悉校园景色，指间那枚重新戴上的蓝宝石戒指，在仪表盘幽微的光线下，折射出冰冷而诡异的光芒。
去哪里？解释什么？苏蔓？京都？他的“过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辆疾驰的车，正载着我，驶向一个充满未知风暴的黑夜。而身边这个男人，这个刚刚用最粗暴的方式重新给我戴上承诺戒指的男人，他深不可测的世界，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将我这个来自华大的“妹妹”，彻底吞噬进去。醋意依旧在心底灼烧，但此刻，更多了一种被卷入漩涡的、冰冷的恐惧和一种破釜沉舟的麻木。
车窗外，雨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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