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够用的，十条总能有
第二天一早，姬海棠刚在铺子坐下，厂子那边来人送了两盒试样，说是昨天谈好的三种草本材料初测结果不错，可以试投。
她接过，签了字。人一走，干哥进门。
“忙呢？”
“刚送了料样回来。”
“正好。你跟我去膏药厂一趟。”
“出事了？”
“不是大事，但也不小。”他语气有点重，“药效出问题了，医院退回一批。”
姬海棠没再问，披了件衣服就跟着走。
厂里最近刚投了一批新货，按理说配方是她亲自给的，流程也跟之前一样。
可真到了医院退货这一步，事情就不可能简单。
一路上干哥也没多说。
到了厂区，她直接让人把退回来的药调出来，拆了两包，捻了一撮药粉放嘴里尝。
“涩得不对。”她皱了下眉，“这不是我配的那个批次。”
干哥点头，“我也觉得不对劲。”
她让人把原料仓库打开，一包一包翻过。不到半小时就找到了问题同样是黄柏，里面掺了杂。
她当场把问题材料挑出来，放在桌上。
“这不是从我那批清单上来的。”
厂长脸发白。
“你怎么管的？”干哥转头问他。
“我……我那几天不在，是副手接的货。”
“副手呢？”
“刚走。”
“谁批准放的材料？”
“……是我签的字。”
干哥冷笑，“收回那批的负责人叫什么？”
“江刚。”
“叫过来。”
几分钟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进了屋，脸上带点懵，也带点心虚。
姬海棠没看他，径直把两样黄柏放一起，“这两种你分得出哪种是合格的吗？”
江刚犹豫了几秒，才抬眼：“都差不多吧……”
“这话你也能说出口？”
姬海棠盯住他眼睛，“你是厂里仓管出身的，怎么会分不出来？”
江刚张了张嘴，嘴唇抖了下。
干哥直接开口：“说实话。你收了谁的钱？”
江刚低下头，“是供货那边的陈老板。他说这批跟以往的一样，只是便宜点……”
“你敢自己改料？”
“他说您不会发现的，我想着也差不多……”
话没说完，干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你以为我们这是卖豆腐的吗？”
屋里一瞬间静了。
江刚低着头不敢吭声，额头都冒了汗。
厂长急了，脸涨得通红，“我真不知道，他敢这么干……”
“你不知道？”干哥眼一眯，语气带了点火气，“那你平时在厂里干嘛？喝茶看报？”
“不是，我真没料到他敢换货”
“你要真在岗位上，他敢这么放肆？”
厂长一下说不出话了。
姬海棠看着眼前那包假料，神情平静，手指却握得紧。
“这一批药，大部分送去了医院和部队。”
她语调不高，但说到“部队”二字，厂长身子抖了一下。
“海棠，你放心，我一定彻查。”
“不用你说。”干哥站起来，“从今天起你暂时停职，内部调查交给我来做。”
厂长慌了，“我真不是”
“这不是你是不是的问题，是出了事得有人负责。你先下去。”
厂长张了张嘴，想再辩，被干哥一瞪，只能灰头土脸地走了。
姬海棠低头又翻了一遍原料名录，看了几份采购单。
“这不是第一次。前两批药效虽然没出事，但应该也有掺料。”
干哥点头：“看来这人不是一回动手。”
江刚不敢看他们，一直低头站着。
“你现在说也行，我还能给你个机会。等查出来，你自己看着办。”
江刚咬了咬牙，“除了陈老板，还有我一个亲戚在厂里……他帮我打掩护。”
“叫什么？”
“刘兵，是负责初筛的。”
“叫过来。”干哥吩咐身边人。
姬海棠站起身，看着面前堆着的药材包，“干哥，厂里制度是时候改一改了。以前靠人盯，现在得靠章程。”
“你有什么想法？”
“重立原料流程。入库、筛选、复检，全程留档，材料用哪家的、用多少、做了什么药，谁签字，一目了然。”
“你想得太好了，这得专门配人。”
“配。”她点头，“再不配，这种事还会来。”
干哥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手却已经摸出烟，点了一根。
“你是怕这事要是传出去，膏药厂的口碑砸了？”
“口碑我不怕，怕的是病人出事。”
他说了句“也是”，烟抽了一半，掐灭。
“行，我配合你。但这次必须杀一儆百。”
“这个你来。”
姬海棠看着门外的人影，眼里没什么表情，“但从今天开始，厂子不是谁都能混日子的地方了。”
过了一会，
刘兵被叫来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干哥一进屋，看见江刚站在角落里低头不语。
江刚支支吾吾，“怎么回事？”
“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干哥抬眼看他。
“我、我就是筛料的，我真不知道他干了什么……”
“你不知道？那这些进库记录是谁签的？”
“我签是签了，可是那是他拿过来的单子，我看着没问题才……”
“你眼睛是摆设？筛药筛几年，真假看不出？”
刘兵声音低下去，“他是我表哥……”
“原来是走亲戚来了。”
姬海棠站起来，把仓库登记本扔到桌上，“你们两个名字连在一页上，一批批走货走得挺利索。出事了就不知道了？”
干哥冷笑，“厂子不是养亲戚的地方。”
话一落，厂里人陆续聚过来。这事传得快，门外挤了不少人。
干哥不避讳，让人把两人当场带走，准备上报处理。
“江刚撤职、追责，刘兵一并处理。这批药材全部作废，入账损失清明日结清。”他一口气说完，声音不高，但底下没人敢出声。
“再补一句，”他目光扫过众人，“以后谁要觉得厂里规矩碍手，门在那，自己走。”
姬海棠站在一旁，脸色平静。
等人散了，她才转身，“接下来我来写个新章程，明天你让人按这个做。”
“行。你写，我签。”
“我还打算建个奖惩系统，分明一点，别全靠人情。”
“你连考核都想好了？”
“不是为了管人，是为了保命。”她语气很轻，“厂是干药的，药要进人身体，马虎不起。”
干哥点了点头，又说：“你那店里，我会再找人替你盯几天，别两边累着。”
她摇头，“不急，店长能撑，最近主要是厂这边要稳定。”
说着，两人一块出了办公室。
走廊上站着不少工人，都装着忙，其实耳朵都在听。见他们出来，一个个低下头。
姬海棠没理他们，径直走到车间门口，看了眼灶房，还没开火。她把笔记本递给干哥，“这几条先过一眼，等下午我回去再写全。”
“你一晚上能写多少？”
“够用的，十条总能有。”
“你啊……”干哥接过本，低声笑了句，“真是死磕起来谁都拦不住。”
她没答，只说一句：“要是当初我娘吃的那包药里有问题，也就没我今天了。”
这话一出，干哥也沉了下来。
风吹进走廊，纸页翻动，她朝门外走了一步，轻声道：
“我不为名，也不为财，但我这双手，不能出一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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