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章 旧事重提

这件事的缘由，林家上下只有她和父亲知道。其余的仆从皆不知。

林湘夏的父亲林大学士，也因此受尽委屈。

他们的家族，在扬州颇有威望。

谁又曾想到，竟是这般下场呢？

这些往事，在林家的旧址重演。

林湘夏哭了整夜，直到后半夜，实在扛不住困倦，沉入了梦乡。

翌日一大早，林家的管家林忠德，领着两名衙差敲门，叫林湘夏去祠堂吃饭。

“四小姐昨晚歇息得如何？”林忠德问林湘夏。

“挺好的。”林湘夏含糊道。

林忠德笑了笑，不疑有它，带着两位衙差进了屋子。

林家的规矩森严。

林湘夏不仅仅是庶女，更是个哑巴。

哪怕她是林家嫡女，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规范，连走路都端庄。

林忠德和两位衙差都习惯了。

他们进了林湘夏的卧室，打量了一番，见她屋子干净整洁，窗棂透亮，窗户纸崭新，就没多说什么，坐了下来。

林湘夏则去洗漱了。

等她洗漱完毕，林忠德才让两位衙差离开，自己亲自去厨房吩咐准备早膳。

待林湘夏出来的时候，林忠德已经命令小厮把早餐送到了她的房间里。

他亲自端菜上来。

林家是书香门第，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故而每顿饭都是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合宜。林湘夏是长女，比较偏爱肉类。她平时也很节俭。

林家的厨房是专门供奉灶神的，每次林家的厨房都会蒸馒头和粥，还有包子。

林家是武将出身，虽然世代经商，却从不忌讳这个。林家人都很健壮强悍。

林忠德亲自伺候林湘夏吃饭。

林湘夏一边吃，一边听林忠德絮叨：“……老夫人让人给你做了双鞋袜。老爷的靴子，是我和小厮做的，尺寸跟你差不多。”

林湘夏穿着绣鞋，看到自己脚趾甲涂成红色，显得异常鲜艳，衬托出她的白皙肌肤。

她忍不住低声问林忠德：“这鞋子是什么颜色？”

林忠德愣了愣。

他没想到，林湘夏居然问了这句话。

林湘夏性格懦弱，胆小怕事，林忠德以为，林湘夏会像别家的女孩子，嫌弃自己脚趾涂抹了胭脂水粉。

“是红色啊。”林忠德答。

林湘夏点点头，继续扒饭。

等她吃饱喝足，两名衙差也离开了。

她的屋子里，只剩下林忠德。

林忠德问她：“小姐，你今天想做什么？”

“陪祖母说话。”林湘夏答道，然后补充，“我不会说话。”

“那你怎么陪老夫人解闷。”林忠德道，“不行，我要把老夫人搬过来。”

林湘夏脸色微变。

“爹爹刚刚发丧，我想先守孝三年，等三年之后再说。”林湘夏低声道，“我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祖母……”

林忠德迟疑。

他犹豫再三，决定尊重林湘夏。

于是，他又问林湘夏：“那小姐，要不要我找几本书，您翻阅一下？”

林湘夏摇摇头。

林家是书香门第，林氏一族出了许多的文人雅士。但凡识文断字的人，都会收集许多古籍，以便传承。

林湘夏是林大学士的长女，所以她的屋子里，有不少的珍稀孤本。

“小姐，您可千万要记得，不论何时何处，你都不该提及林家祖坟被灭的惨剧。否则，会触怒阴灵。”林忠德叮嘱林湘夏，“林家祖坟被灭，这是咱们林家最大的耻辱！”

林湘夏嗯了声。

她点头答应。

林湘夏的父母，一个叫林大学士，一个叫林忠国，两个人是兄弟。

他们共同的祖父林大学士，乃是太学教谕。

太学是朝廷的重臣培育栋梁之材的地方。

林大学士当初高中状元，官拜礼部尚书；而林忠国则是探花郎。他和林忠德都考中了秀才。

可惜，两兄弟分别做了县丞和典史。

林大学士仕途顺利，升任吏部侍郎。

林忠国则做了通判。

林忠德在外任职，并不在京城。

林家的家谱是清白的，从未出现过什么乱七八糟的丑闻。

这也是林湘夏愿意留在林家，甚至愿意帮忙照顾母亲和妹妹的原因——她的父亲和叔伯都是清流。

林家在江南的根基稳固，若是能嫁入林家，她不必担心日后遭遇婆媳关系、婆媳矛盾。

可惜，这样安逸舒适的生活，终究抵挡不住权势的诱惑。

当年林忠国考中了探花郎，林大学士欣喜非常。林忠国回京述职，他希望林忠国能娶妻生子。

结果，林忠国拒绝了。

因为，他的婚姻大事，由不得他自己做主。

皇帝赐婚的旨意，在两月前降临了。

林家的嫡长孙林景庭，即将迎娶宁远侯府的嫡次女为妻，这桩亲事引起轩然大波。

林忠国的母亲，气得吐血而亡。

林忠国跪求父亲。

林大学士却铁了心。

林忠国无奈，只得答应娶妻。

林大学士认为，宁远侯府虽是武将，但是宁远侯的父亲，乃是兵部尚书，宁远侯本人亦是骁勇善战。

皇家既然选择了宁远侯，宁远侯就是储君之选。

林家与皇家结亲，荣耀加身，何乐而不为？

林忠国拗不过父亲，只得娶妻。

他娶的妻子，姓李，名雪莹。

李雪莹的娘家是徽州首富李家，家财万贯，在京城也颇有薄名，是有名的豪绅。李家也曾经风光过，但随着宁远侯的崛起，李家渐渐没落。

李雪莹嫁给林忠国，就是林家的儿媳妇。

这是她的福气。

可她的福气没到头，就发生了林府被满门抄斩的惨案。

李雪莹当年是闺阁女儿，不敢出门。

等到消息传出来时，林家的尸体堆积如山，李雪莹吓晕过去，醒来时就疯掉了。

她口口声声喊着冤枉。

她一直喊，喊了五年，喊出了怨恨。

后来，她死了。

林家的仇人寻到了机会，派人偷偷摸摸把她杀害了，抛尸荒野，毁尸灭迹，连个全尸都保留不下来。

林忠德和林忠国的祖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林忠国不愿意娶妻。他想守制三年。

林大学士坚持。

“你已经二十九岁了！你还想蹉跎到什么时候？你是读圣贤书的，难道你要让林家绝后吗？你是男子汉，就要承担起振兴家业的责任。你放弃你的婚姻，是愚蠢的！我们林家，不需要女婿！”林大学士怒斥林忠国，“你是林家独苗，林家就靠你了，你若是不娶妻，岂不是断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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