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当世隐儒
夜已深，烛火摇曳，照得窗棂上细碎的冰凌闪闪发光。
沈凡定定望着老者，忽然展颜一笑道：“先生说的对，本王守的不是太子，是这大夏的万里河山。”
老者闻言神色一肃，长揖到地道：“从王爷为军属抚恤之事不怕权贵老夫就看出来了，王爷是位胸有大志之人，也是忧国忧民之人。
如今看似太平盛世，实则内忧外患，内有诸侯王与勋贵势力威胁皇权，地方豪强兼并土地，私人铸币垄断盐铁。
外有突厥侵扰边境，威胁国家安危，朝廷正需要王爷这种年轻有为之人挽狂澜于既倒。”
沈凡微一颔首，话锋却转：“先生既知我心，可否将身世如实相告？”
老者抚须笑了声道：“老夫姓苏，名术，衢州人士。”
“苏术？”沈凡眸光骤亮道：“可是那位写下《卜算子•自嘲》的苏先生？”
老者目中精光一闪道：“王爷知道老夫的少年狂句？”
沈凡负手低吟，声如玉磬：“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念罢对老者一揖道，“天下第一隐儒，果然名下无虚。”
“天下第一隐儒？”一旁的水仙道：“王爷，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沈凡莞尔一笑道：“你才翻过几页书，五十多年前苏先生便以童子试案首名动京华。
六岁时在半个时辰内倒背《三字经》，八岁通晓《春秋》大义，十二岁作《辩国策》万言，士林震动。
可惜仕途坎坷，纵是聪明绝顶也是明珠暗投，所以被誉为第一隐儒。”
“这怎么可能？”水仙更加难以置信，看向苏术道：“六岁背三字经，我背《三字经》背了一个多月也没背会。”
苏术捻须笑道：“传言多有夸饰，老夫当年并非半个时辰，而是先生只念了一遍便记下了。”
水仙掩唇惊呼：“一遍，您老莫不是文曲星下凡？”
苏术却苦笑道：“文曲星也好，凡人也罢，终挡不住世事如磨。
老夫十六岁院试夺魁，却遭主考索贿，因老夫不肯同流，反被诬为狂生，逐出科场。
二十岁再试，又因弹劾盐政得罪了权贵，自此漂泊江湖，这一飘便是五十载。
虽如此，老夫依然是位卑而不敢忘忧国，可左突右冲几十年下来还是舟困浅滩。
直到今日结识了王爷，才知这世上还有和老夫一样不惧权贵之人，忧国忧民之人。
如若王爷不嫌弃，老夫愿用一生所学，助王爷成就一番春秋大业如何？”
水仙虽然听不太懂苏术这些文绉绉的话，可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看向老头的眼中现出几分敬佩。
沈凡……捡到宝了，若是能得到这位隐士大儒的相助，何愁北凉王府不能崛起？
想到这忙站起身，对苏术深施一礼道：“蒙先生器重，我定以弟子之礼待之。”
老者点点头道：“只是在这以前老夫亦有一愿，不知王爷能不能应允？”
沈凡一愣……见过谈条件的，没见过这么谈条件的，这老头还真不简单。
“先生请讲，但凡我能办到。”沈凡挑挑眉道。
苏先生道：“老夫平生所学甚多，不甘随朽骨湮没，只愿开一所书院。
一则著书立说，传之后世。
二则为王爷广植桃李，罗天下英才于麾下，不知王爷可否满足老夫这个心愿？”
沈凡……果然不愧是高人，连提条件都能把对自己的好处说的这般诱人，毫不犹豫的道：“我定全力支持。”
苏先生沉吟一下道：“那可需要很多很多银子。”
“多少？”
“招生，请良师不说，就是初期的购置屋舍、制典籍、至少需五千两白银。”
“五千两！”一旁的水仙失声叫道：“您老是真敢开牙啊，王府地方这么大，把书院建在这不就行了么？”
苏先生白了水仙一眼道：“若将书院设在王府，不出旬月御史台的弹章便会如雪片飞来，告王爷私聚士子，图谋不轨。
到时太子定会借机发难，银子是省了，王爷的命也没了。”
水仙“啊”了声，她还真没想到这些。
沈凡微微一笑，冲水仙伸手道：“拿五千两银票来。”
水仙努努嘴，从袖中摸出五千两银票给了沈凡，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苏先生道：“花这银子得记账，一文都得记账！”
看着这个尽职尽责的王府总管，苏先生笑着点点头。
沈凡将银票双手奉至苏术面前道：“若不足，尽管再找我。”
烛光下，那张轻飘飘的银票仿若有千钧之重。
苏术指尖微颤着接过，只觉心里一阵滚热。
刚才进王府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位新晋北凉王并不富裕。
堂中缺少陈设，帷幔褪色，仆从寥寥，却到处透着一股朗朗清气。
心中感慨间忽然朗声大笑道：“王爷以国士待我，老夫亦当以国士报之，也要给王爷一笔大富贵。”
听到这话的沈凡很惊讶，不知所云地看着他。
水仙也瞪大了眼睛，暗道这老叫花子都穷成这样了，能给王爷什么富贵？
就见苏先生从怀里取出一物道：“王爷，看看这东西价值如何？”
沈凡看到，苏先生掌中托着一块鸽卵大小的羊脂白玉，玉质温润，莹然生光，如凝新雪。
沈凡接过赞道：“这是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质地细腻，毫无瑕疵，原玉便值五两。
若经良匠之手雕琢成器，可售十两。
水仙也凑了过来，眼神硕硕看着这块羊脂白玉，不过却道：“就算如此，也算不上什么大富贵？”
苏术看向水仙神秘一笑：“倘若如此美玉，可堆满这间屋子呢？”
水仙杏眼圆睁：“堆……满？”
苏先生笑着点头道：“对，堆满。”
水仙环顾着小饭厅道：“这里至少能放几十万块，就算五两一块，一百块五百两，一千块五万两……天爷，能把半个京城买下来！”
可下一瞬她就反应过来了什么，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苏术道：“不对，你有这么多宝玉还讨什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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