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长夜三策
三更鼓罢,王府小饭厅里烛火闪缩。
老者仰头把杯中酒一口饮下,喉结滚动间发出极轻的“咕咚”一声,目光穿过摇晃的烛火,直直盯着沈凡道:
“白天王爷与部下说话时,老夫的耳朵根子长了些,听见了三件事。”
烛光在沈凡的脸上投下一道刀劈似的阴影,直视老者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老者伸出三根手指,一根根屈下道:“其一,兵部参将朱淘利贪墨军饷,数额之大足以乱军心民心。”
“其二巾帼将军王灵瑶、郑天泽用兵过狠,其三西北道账目亏空,疑有塌方式贪腐,不知老夫说的对不对?”
沈凡开口道:“不错。”
老者道:“朱淘利的案子圣上已下明旨,凌迟处死不必再提,西北道只是怀疑尚无实据,亦可不论。
唯有王、郑二人用兵过狠的事却是危险,老夫刚才说恐王爷招来祸事,指的就是这事。”
沈凡指尖摩挲着杯沿道:“我不太明白先生的话,还请直说。”
老者笑了笑道:“以王爷现在的地位,加上有皇上和丹阳公主的信任,按理说在朝堂上已无大的威胁。
可就是这第二件事,让王爷不经意间得罪了个大人物。”
沈凡想到了刚才张凤报信的事,问道:“老先生是说郑天泽的爷爷安国公?”
老者楞了下道:“安国公已经威胁王爷了?”
沈凡想了想,觉得老者已经知道了很多事,安国公的事也没必要瞒他,就将张凤报信的事说了。
老者听了自言自语道:“老家伙还这么豪横,看来老夫见王爷是见对了。”
沈凡问道:“老先生似乎很了解安国公。”
老者道:“谈不上了解,不过此人的德行倒是略知一二。
看似四朝老臣,实则心胸狭窄,仗着那点功劳自负得很,要不是能活,在开国功臣里算不上什么。”
一直在旁边听着的水仙插话道:“老先生,您认为我们王爷明日应该去赴宴么?”
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沈凡问道:“王爷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怎么说?”沈凡也反问道,他想先知道老者的想法。
老者明白沈凡的心思,笑了笑道:“王爷若是不去就没什么说的,不过王爷若想去,老夫倒可以用阳谋对付安国公的阳谋。”
阳谋对付阳谋……沈凡来了兴趣,回道:“我会去。”
老者道:“那就请王爷把丹阳公主也请去,有公主殿下在,安国公不敢造次。”
水仙眼睛一亮,看向沈凡道:“这主意好。”
不想沈凡却道:“这个法子我不想用,带上丹阳公主好像我怕了他似得。”
“王爷真不怕吗?”老者反问道。
沈凡微微一笑道:“怕我就不配继承北凉王了,咱们也不绕弯子了,听先生刚才的话风,似乎说我得罪的那人不是安国公?”
此子果然聪明过人,看人入木三分……老者眼里现出几分欣赏道:
“王爷说的没错,安国公不过是条老犬,仗着四朝元勋的架子看似厉害,可真咬起人来也得瞧主人的脸色。
而王爷真正得罪的人,就是牵着这条老犬的人。””
“那人是谁?”沈凡问道。
老者压低了声音道:“当今太子殿下。”
烛火猛地一跳,沈凡诧异的道:“怎么可能,我只是个外姓王,素与太子无瓜葛。”
“正因无交集才危险。”老者呵呵一笑道:“老夫想问王爷件事,您说郑天泽和巾帼将军并没有获罪,只是被罚俸留任,是不是太子向皇上求了情?”
沈凡一惊,问道:“先生怎么知道的?”
老者道:“猜的,是不是吧?”
沈凡道:“没错,是太子向皇上求的情。”
老者道:“那皇上当时是不是犹豫了,然后才准了太子。”
沈凡用难以至信的眼神打量着老者,感觉就像是见到了鬼,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者的脸上依旧挂着笑道:“还是猜的,请问王爷是不是吧?”
“是,当时皇上是想了一下。”沈凡道。
“这就对了。”老者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道:“自古帝王皆多疑,太子的地位越稳,他们父子间的相疑也就越重。
所以太子才拼命笼络当朝的臣子,才会为巾帼将军和郑天泽求情。
太子要的是军中死士,王爷却要公道,太子要遮掩丑闻,王爷却掀了盖子。
如此一来,王爷在储君眼里岂非成了绊脚石?”
沈凡瞳孔骤缩,今日金殿上皇上分明动了雷霆之怒,却是在太子求情后改了口风。
当时只道储君仁厚,如今被老者一点,背脊顿时生出寒意。
自古天家最忌臣子结党,太子如此不遗余力地护人反显得心虚,而自己恰在此时揭开黑幕,岂不坏了储君的算计?
娘得,没想到第一天当差就得罪了太子。
一旁的水仙听得攥紧了衣角,也感觉脊背发凉,倒吸一口气道:“可是……可是我们王爷是为了朝廷呀?”
“朝廷?”老者嗤笑一声道,“朝廷是官家的,官家是太子的,小姑娘,你以为的公道在人家眼里叫不识抬举。”
沈凡盯着老者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手捻须髯道:“还是那句话,老夫姓苏,见王爷只是报恩,至于是什么人嘛,不提也罢。”
沈凡沉默良久……自己虽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得罪了当今太子却不一样,心下难免惊恐,看向老者道:“
“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想必先生定有破解之法吧?”
老者目光幽幽地盯着烛火良久,又从烛火移到沈凡身上道:“就冲王爷为那些死难军士的家属如此劳神,老夫就送王爷下中上三策。”
“请讲。”沈凡神情恭维的道。
老者慢吞吞伸出三根手指道:“下策,明日便去东宫负荆请罪,指天誓日效忠太子。
不过据老夫所知,太子虽有雄才却心胸狭窄,王爷就算依附于他,恐怕也难被重用。”
沈凡皱了皱眉道:“本王虽不才,也知脊梁该往哪弯,何况太子为了结党竟罔顾国法,我是不会答应的。
此策,弃!”
老者看向沈凡欣慰的点点头道:“王爷年纪虽小,心却端正,能看到这一层已是超出许多当朝官员,难得。
老夫的中策是挂印辞爵,泛舟海外,做个逍遥客。”
沈凡被这话说得一乐道:“我继承的是父王的爵位,他老人家生前常教导我要报效国家,岂能因这种事就做缩头乌龟,请问上策是什么?”
老者再次欣慰地点点头,眸中精光一闪道:“那便是王爷把自己变成太子动不起的人!
从即日起将能握在手里的一寸也别松,兵权财权抓得越多越好,待王爷的根基深厚时,是忠是逆就由不得旁人说了算了。”
就在沈凡琢磨着老者的话时,水仙忽然指着老者,声音发颤着道:
“你在胡说什么,这不是在教人谋反吗?”
老者大笑,震得屋中嗡嗡直响,看向水仙道:“小姑娘,谋反二字从来都是赢家写给输家的悼词,王爷只需记得——”
他忽得转向沈凡,一字一顿的道,“王爷是先帝亲封世袭罔替的异姓王,守的不是太子,是这大夏万里河山!”
沈凡眉头一凝,手中的酒杯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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