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下一个 户部

皇帝的如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啪响，脸上却露出一丝“从善如流”的赞许之色。

“诸位爱卿所言，甚合朕意。周老尚书当年亦是国之栋梁，其子牧野，想必能承父志，恪尽职守。传旨！”

他当即颁下圣旨：擢升兵部郎中周牧野为兵部尚书！同时，念及周老尚书年迈，特恩准其回京荣养，父子团聚！

圣旨很快传到了周牧野的府邸。

那是一个位于京城偏僻角落的小院，门楣普通，甚至有些陈旧，院墙斑驳，墙角生着几丛顽强的杂草。

院内陈设简单，透着一种被时光和权力遗忘的清冷与拮据，虽不至于穷困潦倒，却也与“尚书府”的尊贵毫不沾边，更像是一个被舍弃的、无人问津的角落。

周牧野恭敬地跪在院中，听着宣旨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念完圣旨。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挺直的背脊和放在膝盖上、骨节分明、微微用力的双手。

“臣，周牧野，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刻板的恭顺，听不出丝毫的激动或意外。

他双手高举，接过那卷象征着滔天权势的明黄卷轴。就在他低头叩谢，宣旨太监的视线被遮挡的瞬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周牧野那一直紧抿的、显得木讷而顺从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冰冷而锋利的弧度。

那弧度极浅，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蛰伏多年终见天光的嘲弄，以及……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深不见底的寒意。

宣旨太监那尖细的嗓音和虚伪的恭贺声终于消失在院门外，小院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过墙角杂草的细微声响。

周牧野依旧保持着躬身送客的姿态，直到那脚步声彻底远去，他才缓缓直起身。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卷沉甸甸、象征着权力巅峰的明黄圣旨，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卷轴。

就在这时，院中那棵老槐树的阴影里，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宋清时。

周牧野猛地转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充满了警惕。

他紧紧盯着眼前这个如同寒潭深水般的男人，心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竟然真的帮自己做到了！

有劫后余生的狂喜，父亲终于可以回京了！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忌惮和无法消弭的提防。

宋清时，这个被公主强掳入府、看似屈辱隐忍的男人，其心机手段、对朝堂局势的精准把控，简直可怕！他帮自己，绝不可能毫无所求！

“你许诺我的，都做到了。”　周牧野的声音低沉，他直视着宋清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开门见山，“现在，你要我做什么回报你？”

他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甚至怀疑宋清时是想利用他这个新任兵部尚书，行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宋清时站在阴影的交界处，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他闻言，只是淡淡地扫了周牧野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兵部之事，我不会插手。”

他的声音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而冰冷，“周老大人刚正不阿，风骨令人敬仰。而你……”

他顿了顿，目光在周牧野那张看似木讷、实则隐忍坚韧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隐忍多年，懂权术，知进退，亦非池中之物。兵部交到你们父子手上，我很放心。”

周牧野眉头紧锁，宋清时这番话，听起来像是纯粹的赞赏，甚至带着点置身事外的超然。但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他绝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无缘无故的援手，尤其是来自宋清时这样深不可测的人。

“可你不会平白无故帮我。”

周牧野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宋清时，说出你的条件。你想要什么？”

宋清时坦荡地给出了答案，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我要你帮我，拉另外一个人下水。”

“谁？”　周牧野的心猛地一沉，呼吸都屏住了。

来了！果然有交换条件！

他脑中飞快闪过几个重臣的名字，心提到了嗓子眼。

“户部！”

户部？

周牧野的神情猛地一怔，瞳孔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宋清时的目标竟然是户部！这个掌管天下钱粮赋税、油水最足、关系也最盘根错节的衙门！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错愕之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涌上周牧野的心头。

震惊、了然、甚至……一丝难以抑制的激愤！

户部尚书钱有道！

那个当年在王朗构陷他父亲时，为了讨好王朗暗中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帮凶！

那个表面道貌岸然，实则贪婪成性、这些年暗中搜刮民脂民膏、做的恶事罄竹难书，其贪腐程度甚至可能比王朗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国之巨蠹！

新仇旧恨，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周牧野胸中翻滚！

“好！”周牧野毫不犹豫答应。

不仅仅是因为宋清时帮他夺回了兵部，不仅仅是为了偿还这份人情，更是因为——钱有道，他该死！

这样的贪官污吏，能除一个是一个！

没有多余的废话，一个“好”字，掷地有声，包含了所有的承诺和决心。

宋清时不再多言，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一掠，衣袂翻飞间，人已如一道轻烟，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墙，彻底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院中，再次只剩下周牧野一人。

寒风吹拂着他崭新的官袍下摆，他抬头望向户部衙门所在的方向，眼神冰冷而锐利。

钱有道……我们之间的账，是时候清算了！

另一边的林暖暖，此刻却陷入了另一种“水深火热”。

她刚踏进金玉楼那雅致清幽的院门，一道带着浓烈消毒药水味和冰冷杀气的白色身影，如同索命的无常，瞬间闪现在她眼前！

正是她那有着严重洁癖、恨不得离所有“污秽”生物八丈远、却又不得不受制于她的柳如笙！

“啊——！”　林暖暖吓得魂飞魄散，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就要尖叫出声！她最怕的就是这个冷面煞神！尤其是他手里还捏着那寒光闪闪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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