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跟哥哥走吗
月光在他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光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若非要强求，那便是...”
僧人犹豫片刻，最后说道：“逆天改命，终成劫数。”
这八个字犹如谶语，回响在耳畔。
林疏白握紧了手中的姻缘符，没有再开口。
沈砚知突然上前一步，将林疏月挡在身后：“大师，不如也替我解一签。”
他抓起签筒重重一摇，竹签“哗啦”散落一地。
僧人拾起最靠近脚边的那支，念出声来：“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这签文太容易懂了，甚至都不需要解释。
林疏月站在沈砚知身后，看着他脊背僵直。
夜风静止，满架红绳垂落。
林疏月又低头看地上凌乱的竹签，恍惚间想起八岁那年那个瞎眼算命先生说过的话。“此女命格带煞，亲近者皆不得善终。”
“庙门要落锁了，诸位施主请回吧。”僧人看向漆黑如墨的夜空，双手合十道。
沈砚知拉起林疏月就往外走，林疏白始终走在林疏月身侧。
到了停车场，林疏白的脚步先停下来。
“夏夏，跟哥哥回家？”
林疏白向着她伸出手，而沈砚知牵着她的手也猛地收紧。
林疏月发现哥哥的指尖在微微发抖。月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镜片后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血丝。
从刚才求到那签文开始，哥哥的状态就不对。
“哥，你怎么了？”她下意识想上前，却被沈砚知一把拽回。
“跟我走。”他声音冷硬，攥得她腕骨生疼。
她强压住心里泛起的怒意，轻抚了抚沈砚知的手。
“砚知，我哥哥不舒服。”
沈砚知抓着她的手纹丝不动。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半遮住黑眸，眼神执拗。
林疏白伸向她的手还悬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沉静无波。
林疏月夹在两人中间，觉得自己像走在独木桥上，无论往哪一边，都是万丈深渊。
进退维谷。
她深吸一口气，转向沈砚知。
沈砚知的眼睛一瞬间亮了亮。
林疏月掏出那枚平安符，执起沈砚知的手，将红绳轻轻绕在他的腕骨上。
沈砚知微微诧异地看向她。
“这是给你求的。”林疏月柔声说。
沈砚知眼底泛起一丝暖意。
“你先回家好吗？”
沈砚知慢慢松开了手指，眼底重归冷寂。
林疏月想再去拉他的手，但拉了个空，他的手已经插进兜里。
沈砚知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紧了她替他系上的那枚平安符。
手背触碰到裤袋里的另一枚平安符。
那是他替林疏月求的，还没来得及给她。
那个僧人以为他求的是姻缘，但其实刚才，他求的是她的平安。
不过现在，似乎也没必要送了。
林疏月收回手，仰头看他，他的下颌线紧绷，视线已经落在远处，不再看她。
“夏夏。”
林疏白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清晰，他没有多说话，只是这样叫了她一声。
“走吧，哥，我陪你回家。”林疏月转过身。
沈砚知站在原地，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林疏月顺着他的影子，往哥哥的车子那儿走。
*
林疏白的车子平稳行驶在夜色中。
林疏月安静地坐在副驾上，盯着车上的那个布偶熊挂件看了很久，小熊挂件随车身的震动轻轻摇晃着。
上次坐哥哥车子的时候，明明还没有这挂件。
“哥，这只熊新买的？”她开口打破平静。
“不是，”林疏白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它一直都在。”
“我只是最近才挂出来。”
林疏月忽然想起苏娆提起过，林疏白也送过她一只这样的小熊。
联想到刚才哥哥求的签文，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哥，你今天求的那支签，是不是为苏姐姐求的？”
“你们分开那么久了，要复合确实有点难度。”林疏月蹙眉细想，“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苏姐姐那么好，花多少力气追回来都值得。”
“哥，你别被今天那个签文吓住了，事在人为。”
林疏月越说越兴奋，侧过身对着林疏白絮絮叨叨：“要不要我帮你，哥？苏姐姐要是能做我嫂子，那可真是…”
“林疏月。”
林疏白忽然连名带姓地叫她。
他这一叫把她吓住了，哥哥从来都是叫她小名夏夏。
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
她不再说话，忐忑地望向窗外，却发现路灯在慢慢变少，一路越来越暗。
“哥，这不是回主城区的路。”她回头看他。
“嗯，”林疏白淡淡应声，“我带你去云嶂山。”
林疏月攥紧了安全带，指节发白。
“这么晚了，去那里干嘛。”她声音发颤。
云嶂山是爸爸失足跌落的地方，是她的噩梦。虽然经过上次青岚山沈砚知护着她摔下山崖，她已经没那么害怕爬山了。
可是云嶂山…她闭起眼睛。
“到了你就知道了。”林疏白的声音平静，手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云嶂山脚下。
虽然已是初夏，夜晚山中露重，还是有些寒凉。
林疏月抱臂，摩挲着自己的肩膀。
林疏白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身上。
她的双肩在微微发抖，黑暗中的云嶂山让她更加害怕，像深渊一般随时会吞噬她。
林疏白的手在她双肩一按，然后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她心跳得厉害，不懂哥哥为什么带她来这里。
但此刻她实在不敢再单独在山里走路，只任由他拉着向前。
山路越来越崎岖，脚下碎石越来越多。林疏月脚下有些不稳，险些摔倒。
脚踝不小心扭到，她疼得“嘶”了一声，马上闭了嘴。
林疏白的脚步立刻顿住。
他背对着她，直接俯身：“上来。”
林疏月一愣。
“哥哥背你。”林疏白的声音有些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林疏月僵在原地，却听哥哥声音忽然放柔：“乖，上来。”
“小时候哥哥也这样背你，没事。”
林疏月想起八岁那年，爸爸的葬礼后，她一个人冲上山，淋了雨，发起高烧，是哥哥找到了她，背着她走过漫长的山路，背着她回家。
她放下了戒心。
这是哥哥，刚才她为什么要害怕？
她趴在他背上。林疏白背起她向前走，步子沉而有力。
她的身子放松下来，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走了多久，林疏月甚至起了困意。林疏白的脚步蓦地停住。
林疏月从他背上轻轻滑下，脚刚触地，便听见哥哥低声说：“抬头。”
她仰起脸。
无数萤火虫从山谷深处升起，在夜色中轻盈浮动。
那些光点忽明忽暗，像是一场无声的烟火。
林疏月怔住了。
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萤火虫，它们在她眼前飞舞，落在她的发梢、指尖，甚至轻轻停在她的睫毛上。
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点亮。
“哥。”她轻声唤他。
林疏白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她脸上。
他的眼神很深，像是透过此刻的光影，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
“你八岁那年，也是这样。”他低声道。
林疏月一愣，转头看他。
“爸爸葬礼后，你一个人跑上山，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正坐在这里哭。”他顿了顿，“那时候，萤火虫也是这样飞起来，你看着它们，慢慢就不哭了。”
她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原来他还记得。
她以为只有自己记得那个夜晚，记得哥哥背她下山时，她趴在他肩上，看见他后颈被树枝划出的血痕。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她小声说。
林疏白没回答，只是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一只萤火虫。
“林疏月。”他忽然叫她的全名，声音却很轻。
“嗯？”
“你问我今天求的签是为谁。”他顿了顿，“不是苏娆。”
她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萤火虫的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要望进她眼底。
“是为我自己。”
夜风拂过，萤火虫的光点在他们之间流转。
林疏月屏住呼吸，不敢动，也不敢问。
哥哥却忽然伸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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