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谁配谈动心
“夏夏。”他低声唤她的小名。
“别再怕云嶂山了。”
“以后，我带你来看萤火虫。”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下巴上。
林疏月微微偏过头，不自然地后退一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我还想看萤火虫。”
“当年你从山里回来高烧了一场，就一直念叨萤火虫。”
“你烧得迷迷糊糊，一直在说梦话。”
“什么梦话？”林疏月问，那次高烧后，她的记忆有点断片，只记得哥哥来找她，但那之前在山里发生了什么，她完全不记得了。
她的梦话会不会跟那次的经历有关？
“你忘了？那时候，你死死地抓着那个桃木挂坠，不停地说，”林疏白深深看了她一眼，“骗子…根本没有萤火虫，你骗我。”
“爸爸的魂魄不会回来看我了。”
林疏月心头一震，看向林疏白。这些话勾动了一些她内心深处封存已久的记忆，可是仔细回忆，又想不起细节。
“夏夏，”林疏白忽然俯身，捧起她的脸，“爸爸的魂魄已经去了天堂，而我答应了他会永远照顾你。”
“让哥哥照顾你，好不好？”
他很认真地看她，萤火之光映在他浓重如墨的双眸中。
林疏月睫毛轻颤，又往后退了半步，嘴角扯出一个故作轻松的笑。
“哥，你突然这么严肃干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神飘向远处飞舞的萤火虫。
“再说了，我都这么大了，哪还需要照顾...”
“林疏月。”
林疏白突然打断她，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吃痛。
她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翻涌着的暗潮。
他的呼吸很重，灼热地扑在她脸上。
他们的距离近得危险，近到她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在微微颤抖。
“哥...”她抵住他的胸膛，掌心下传来剧烈的心跳。
林疏白还在俯身靠近。
“林疏白！”她连名带姓地喊他。
他的动作骤然停住，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扣着她手腕的指节一根一根松开，最后颓然垂落。
夜风突然变得很冷。
萤火虫的光点在他们之间明明灭灭，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
他转身，背影像要被夜色吞噬。
*
沈砚知开车到了淮海路的缦月湾，把车停在苏娆家楼下。
缦月湾小区虽然靠近市中心，但是闹中取静，是当时裴景明给苏娆精心挑选的。
苏娆白天喜欢热闹，工作之余喜欢逛街，所以这个住所到江城最大的商圈只有几步路。
苏娆晚上喜静，和沈砚知一样容易睡眠不好，所以这个小区的安保是顶级的，苏娆住进来前，裴景明还专门来测过房子的隔音。
苏娆住在二十六楼的大平层，沈砚知站在婆娑的树影里，抬头看见姐姐家还亮着灯。
苏娆应该在家，还没有睡。
自从苏娆搬进来，沈砚知很少来找她。
但是今天，他很想来找姐姐。
电梯上升的间隙，沈砚知看着电梯镜中的自己。
下巴上那圈青色的胡茬，有点子憔悴和狼狈。
他摇摇头，伸手抚上手腕上系着的那枚平安符，平安二字的木刻边缘有木刺，刺得他掌心微微一痛。
电梯门开，却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苏娆家门口，手里还提拉着几个食盒。
沈砚知走过去，拍拍那人的肩，懒声唤：“哟，小舅舅。”
裴景明回头，见着是他，面露尴尬之色。
“怎么不进去，在这儿站岗？”沈砚知插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她不见我。”裴景明摇摇头，沈砚知瞥见他手里提着的精致食盒。
“松鹤楼的荷花酥，南翔阁的蟹粉小笼，还有...”他挑眉看向最底下那个青瓷食盒，“这不会是特意去苏州鼎丰楼买回来的樱桃肉吧？”
裴景明耳根微红，把食盒往身后藏了藏：“顺路带的。”
“顺路？”沈砚知嗤笑一声，“从苏州顺路到江城？小舅舅这路顺得可真够远的。”
他伸手按响门铃，里面没有反应。
“姐，是我。”沈砚知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喊了一声。
里面还是没反应。
沈砚知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地看向裴景明：“看来她知道你还在门外，是铁定不会开门了。”
“走吧。”
夜风微凉，沈砚知拉着裴景明在缦月湾小区里闲逛。
初夏的晚风裹挟着栀子花香，两个身形修长的男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
几个夜跑的姑娘不由放慢脚步，其中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甚至停下系鞋带，偷偷用手机对准他们。
裴景明只是淡淡转身，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走。
“小舅舅，”沈砚知突然停住脚步，“你今年三十一了吧？”
裴景明的脚步顿住，干咳一声：“砚知，你提这个干吗？”
“这么多年，除了我姐，你就没有动心的人？”沈砚知单手插兜，侧头看他。
“砚知，不要胡说。”裴景明突然摆出长辈的款儿，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你和阿娆都是我的小辈，我有责任照顾你们。”
沈砚知忽然嗤笑一声：“裴景明，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月光勾勒出裴景明的侧颜，他的轮廓分明却不显凌厉，眼尾微微下垂的弧度冲淡了与生俱来的疏离感，薄唇抿成一道克制的直线。
听见沈砚知这番嘲弄的语气，他倒也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你知道我姐为什么生气吗？”沈砚知不依不饶。
“她都跟我说了，那天你跟沈钧山说，养女没有联姻的价值。”
裴景明转过脸来直视他：“我说那话是因为你爸想把阿娆许给秦骁。”
他的眼睛像两泓深潭，平静得让人窥不见一丝波澜。
“你既然怕她嫁给别人，直接把她娶过来不就得了。”
沈砚知轻巧的语气让裴景明觉得如鲠在喉。
“砚知，不是人人都能像你这样随心所欲。”裴景明垂眸，“我和你不一样。”
“哦？”沈砚知挑眉，“那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一样。”
“香江裴家不比江州裴家。”裴景明嗓音低沉，“到我爸那一代，香江裴家就已经有了没落的势头，可是我爸他…”
“他是个痴情种子，推了家族安排的婚事，娶了我妈。”
“我妈只是个普通的记者，他们是很恩爱。可是他们的婚姻对我们的家族毫无助益。”
“那场金融危机下，香江裴家一败涂地。”裴景明声音发哑。
“我爸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去。”他闭上眼，“我妈紧跟着就服毒自杀。”
“我爸除了一点散落的人脉，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所以我才会厚着脸皮，抱着族谱，来投奔你母亲裴疏影，我出了五服的堂姐。”
他就这么说着，仍是闭着眼，但眼皮都在跳动。
“小舅舅…”沈砚知试图打断他，却见他豁然睁开了眼。
“其实苏娆说的没错，我根本不算你们哪门子的小舅舅，只是个厚着脸皮硬贴上来的破落户。”
“我这样的破落户，怎么配谈动心？”
“我只有靠婚姻的助力才有可能重振香江裴家。”
“我拖着这么多年不结婚，也不过是因为高不成低不就罢了，不是为了苏娆。”
他梗着脖子的样子让沈砚知刚刚心头起了的一丝同情瞬时灰飞烟灭。
沈砚知一把揪住他的领口：“裴景明，你他妈少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
“你耽误我姐那么多年，就为这些狗屁理由？”
“你爸可比你强多了。”沈砚知逼近他，看着他死水微澜的眼睛。
“至少他从来没想过靠女人。”
“就算一败涂地，也不会怪到自己的女人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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