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试炼篇【其三十一】中部根据地
七情试炼篇【其三十一】
金丝楠木讲台上的裂痕里嵌着干涸的血迹。老将军站在1948年那个阴雨绵绵的清晨,军装左袖空荡荡地飘荡——那是三天前德赛帝国的磷弹留给他的纪念。扩音器的铜质喇叭口已经变形,像一朵被炮火摧残的钢铁之花。
"同胞们!"老将军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钢铁,传声筒的电流杂音让每个字都带着血味。市政广场上挤满裹着绷带的士兵和抱着婴孩的妇女,他们呼出的白气在零下二十度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片低垂的云。
"'亚马洲全面沦陷,
他的声音穿过雨幕,在临时搭建的避难所铁皮屋顶上炸开回声。台下士兵们钢盔下的眼睛布满血丝,有人正在用绷带缠紧溃烂的冻疮。木子文在后世的史料照片里见过这个场景:照片边缘有个年轻士兵正把全家福塞进子弹袋,相纸已经被雨水泡软。
"北境战场已经结束,"
老将军残缺的右耳在寒冷中泛着紫红。三天前,当北境最后一道防线的电报传来时,他徒手扯下了参谋部的无线电耳机,连带撕裂了耳廓。现在,结痂的伤口正随着他咬紧的牙关而微微开裂。
避难所角落的油桶火堆突然爆出火星。火光映亮墙上那幅被硝烟熏黑的地图,德赛帝国的黑色箭头已经刺穿了北境的腹地。"整个北境已经被德赛帝国和意比利亚联合帝国瓜分占领..."
老将军的军靴碾过地上散落的作战地图,鞋底沾着的雪泥混合着参谋部最后一份战报的纸屑。投影仪在残墙上投出七大洲的现状:非比尔洲的钻石矿脉标记被涂成德赛帝国的血日徽,北奥斯尔洲的工业区插满象征核爆的黑色钉。
木子文在伪政府学校的焚书坑里找到过一本残缺的日记。1948年1月17日那页写着:"今天炊事班用最后半袋面粉做了馒头,每个上面都按了指印,像墓碑。"
"东康军队的领袖也牺牲在了最后的中部省战役..."
老将军说这话时,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缺口的指挥刀。刀柄上缠绕的皮革来自他战死的坐骑——一匹在非比尔洲战役中为他挡下弹片的栗色牝马。木子文在根据地的战史博物馆里见过这匹马的牙齿,陈列柜玻璃上还留着参观儿童的指纹。
雨突然下大了。水珠穿透铁皮屋顶的弹孔,在沙盘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代表中部省的那块黏土正在慢慢溶解,混着铁锈色的水流向代表西奥帝国占领区的蓝色染料。
"一切看起来都要完蛋了..."
台下有个娃娃脸的小兵突然开始抽泣。他怀里抱着的轻机枪枪管上刻着七道划痕——每道代表一个陷落的城市。老将军的目光扫过他时,男孩用袖口狠狠擦了擦脸,袖子上沾着昨夜阻击战时粘到的脑浆。
木子文在伪政府"战利品展览馆"的角落里见过同样的机枪。说明牌上写着"顽抗分子的野蛮武器",但参观的学生们不知道,展柜底部缝隙里还卡着一片带血的指甲。
"已经不能再继续争斗下去了。"
演讲台下方,年轻的通讯兵突然痛哭出声——他的电台里正循环播放着西奥帝国用十二种语言宣读的《全球投降令》。老将军解下自己的将官围巾,围在这个冻僵的少年脖子上,呢料上还带着弹片划破的焦痕。
老将军的假眼在雨中泛着诡异的玻璃光泽。那是用德赛帝国战俘营的医用玻璃临时磨制的,瞳孔位置有道细微的裂痕。当他转头时,裂痕会将光线折射成危险的红色。
避难所后方突然传来骚动。担架员抬进来三个重伤员,其中一人的肠子正从指缝间往外滑。军医的剪刀剪开绷带时,金属的脆响让前排的机枪手条件反射地摸向扳机。
"谁才是最后掌权的人?不重要..."
老将军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那个烙铁留下的奴隶编号。这个动作让台下所有战俘营幸存者同时倒吸一口气——他们身上都有同样的印记,只是位置各不相同。
木子文在根据地的公共澡堂里见过这些伤疤。老人们沉默地搓洗时,那些数字在水汽中若隐若现,像一组组神秘的密码。
"东康民族已经在存亡的边界了..."
挂在墙上的煤油灯突然剧烈摇晃。在明灭的光影中,木子文看见后世史料里记载的那个瞬间:有个独臂老兵突然站起来,用仅剩的手拍打胸膛,军装下露出缠绕全身的绷带。
"西奥帝国甚至还有***..."
老将军的声带突然撕裂,最后几个字变成了气声。三天前,北奥斯尔洲核爆的无线电通报传来时,他对着话筒吼了整整十分钟,直到喉管出血。现在,他的唾液里还带着铁锈味。
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是因为硝烟,而是因为辐射尘——从北境飘来的死亡之灰已经渗透进每个人的肺里。木子文在伪政府的"防核演习"中见过类似的场景,只是学生们戴的是崭新过滤面具,而不是当年这些用棉布和活性炭自制的简陋装置。
"我们能做的,就是在绝望下站在一起..."
老将军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混杂的军徽——自由世界的银星、德赛帝国的黑鹰、意比利亚联合帝国的狮鹫。这些从尸体上收集的金属片在他掌心叮当作响,像一首诡异的安魂曲。
有个戴眼镜的通讯兵开始记录这段话。他的铅笔是用炮弹壳熔铸的,笔尖在浸水的笔记本上划出深沟。七十年后,木子文在根据地档案馆的恒温柜里见过这本笔记,纸页上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铁褐色。
"化敌为友,绝不把民族拱手相让给另一个民族..."
雨声中突然混入引擎的轰鸣。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铁皮屋顶——是西奥帝国的侦察机,机翼上的红瞳徽章透过云层若隐若现。但没有一个人移动,连伤员都停止了**。
老将军的假腿突然发出液压泄漏的嘶嘶声。这台用坠毁敌机残骸改装的义肢,此刻正往地面渗着透明的液体,在泥地上画出诡异的图腾。
广场东侧,自由世界残军正在和曾经的死敌——北境山地师交换仅剩的弹药。一个戴眼镜的游击队员用德赛帝国产的手术刀,为腹部中弹的意比利亚逃兵取出弹头。
"我们可能将都会葬身于***下..."
台下有个女兵突然开始哼唱东康的摇篮曲。沙哑的嗓音穿过雨幕,让最前排的坦克手想起了被焚毁的家乡。他摸着胸前藏着的女儿乳牙,金属面罩下的泪水在防毒面具里积成小洼。
木子文在伪政府的人类学课本上见过对这个场景的扭曲描述:"野蛮人面对文明军队时的愚昧狂欢。"但课本没说的是,当天有十七架侦察机没能返回基地。
"但是没关系,***落在我们头上之前..."
老将军突然举起那台破损的电台。天线折断处露出密密麻麻的彩色导线,像一丛倔强的神经末梢。当他按下开关时,扬声器里传出北境游击队最后的摩尔斯电码——持续的长音,如同不屈的心跳。
避难所后方,炊事班正在分发最后的存粮。每个硬如石块的馒头底部,都按着厨娘们的手指印。后世考古发现,这些指纹与中部省阵亡将士名录上的名字完全吻合。
"我们也要尝试把他们干掉。"
这句话让整个避难所的地面微微震动。不是炮火,而是所有人同时跺脚产生的共鸣。挂在墙上的钢盔相互碰撞,发出钟磬般的清响。木子文在伪政府的声学实验室里见过对这些震动频率的分析报告,结论是"不可能来自人类集体行为"。
"没什么可怕的,在那卑劣的禽兽们死去之前..."
老将军的假眼突然脱落,玻璃晶体在泥地上滚出很远。空荡荡的眼窝里,木子文看见后世纪念馆青铜雕像上永远无法复刻的东西——一种近乎温柔的疯狂。
电台突然捕捉到一段清晰的频率。是中部省最后要塞传来的,背景音里有连续的爆炸和用口琴演奏的国歌。通讯兵疯狂调整旋钮时,手指被漏电的元件灼出了焦痕。
"我们将会是永生的,并且会消灭那些禽兽。"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木子文在史料胶片上看到了那个传奇镜头:老将军残缺的身影被晨曦拉长,正好覆盖住墙上西奥帝国占领区的地图。而他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些时候,这个身影会带着三百死士冲向德赛帝国的装甲师团,用人体导电引爆了整片雷区。
"'当年我也算是一个热血青年,即便正面战场失败,我也不愿放弃。'"
"'那年的东康中部省保卫战结束后,可谓是十不留一,家家戴孝'"
军需官在登记阵亡名单时,墨水总被泪水晕开。阵亡通知书用的纸,是德赛帝国空投劝降传单的背面。阵亡将士的怀表永远停在各自牺牲的时刻,在纪念馆里组成一首无声的交响曲。
"'不过也是不幸中的万幸,虽然我们失败了,但是也让帝国打消了占据这里的想法'"
德赛帝国元帅在私人日记里写道:"东康人的血会腐蚀我们的靴底。"而此刻,老将军的钢笔正被木子文用来绘制三大帝国运输线的弱点图——那支笔的墨水,混合着1948年冬天的雪水。
如今的根据地医院仍保留着当年的格局。产房的窗帘是用自由世界最后一批降落伞改制的,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总会惊起停在窗台上的灰雀——这些鸟类的羽毛根部带着不自然的蓝色,是北境核爆后变异的第三代。
集市上的陶碗底部仍刻着中部省的地形图。主妇们挑选时会用指甲划过碗沿,测试音色——据说完美的C调能唤回战死者的亡魂。木子文见过最老的那位陶匠,他右手的第六根手指是在胎儿期受辐射长出的,现在专门用来勾画地图上的等高线。
学校操场的地下埋着1948年的电台残骸。孩子们午休时总爱趴在特定位置,据说能听到当年最后的电波。有个红发女孩声称听见过她曾祖父的声音——档案显示,那位通讯兵确实在牺牲前持续呼叫了七十二小时。
纺织厂的老织机还在使用缴获的德赛帝国军服作为原料。当梭子穿过墨绿色的布料时,偶尔会带出暗袋里的士兵铭牌。工人们会把这些金属片捐给纪念馆,但偷偷留下找到的照片——那些年轻的面孔如今都变成了沙漠里的白骨。
最受欢迎的甜品是"将军馒头",严格按照当年的配方制作:混入木屑的黑面粉,配上微量盐巴。老人们说只有尝过这种苦涩,才能真正懂得纪念馆里那些发黄照片中的笑容。
而每个黎明时分,瞭望塔的哨兵仍会不自觉地望向东方——那里,第一缕阳光总会先照亮德赛帝国废弃的导弹发射井,然后才是根据地的麦田。这个习惯从1948年延续至今,就像他们祖父辈在战壕里养成的条件反射。
木子文将最后一块伪装成课本的炸药藏进书包夹层时,东方的天空刚泛起鱼肚白。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板门,晨雾中飘来一阵腐烂水果与火药混合的刺鼻气味。这是中部根据地特有的气息——死亡与生机在每一个晨昏交替时媾和。
"新鲜的非比尔洲椰枣!最后一筐!"
独眼老贩的吆喝声刺破雾气。他的摊位上,发霉的帆布盖着几颗干瘪的果实,旁边摆着德赛帝国制造的铜壳子弹——用三颗椰枣就能换一发。木子文注意到老人缺失的右眼窝里嵌着一块西奥帝国的弹片,结痂的边缘还渗着脓血。
妓院二楼传来打翻夜壶的声响。泛黄的液体从木板缝隙滴落,在尘土中砸出一个个小坑。穿丝绸睡袍的女人倚在窗前,脖颈处青紫的掐痕被铅粉遮盖得若隐若现。她指尖夹着的卷烟是用北奥斯尔洲配给报纸卷的,燃烧时散发出油墨与罂粟混合的焦香。
"中部根据地的秩序十分脆弱..."
木子文的靴底碾过一张泛黄的传单,上面印着伪东康政府颁发的《良民证》样本。纸角还粘着干涸的血迹,可能是某个逃亡者撕毁证件时留下的。巷子深处,两个穿改制军装的少年正用匕首争夺半块黑面包,刀锋在晨光中划出银亮的弧线。
娜娜的梳妆台是用德赛帝国弹药箱改制的。铜镜裂成三块,照出她残缺的容颜——左颊那道疤是西奥帝国军靴的杰作。她蘸着唾沫抹开最后一点胭脂时,窗外传来手风琴嘶哑的调子。那是从北境流亡来的老琴师,他的琴箱里藏着妻子被间杀前咬下的半截舌头。
"除了当初不愿放弃抵抗的军人和学生们..."
妓院后巷堆满空酒瓶。碎玻璃间蜷缩着几个注射完"极乐"的瘾君子——那种用意比利王联合帝国镇痛剂提纯的毒品。他们的臂弯布满针孔,像被机枪扫射过的墙垣。木子文踩到一只断手,可能是昨夜黑市交易的违约代价,无名指上还套着生锈的婚戒。
正午的太阳晒化了巷口的沥青。卖唱的盲女用绷带缠着溃烂的眼眶,她脚边的铁罐里躺着几枚不同帝国的硬币。当南奥斯尔洲商队经过时,她会突然改唱伪政府的颂歌,音调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
"当地经济不算太差..."
地下交易场的入口挂着"第四区合作社"的锈牌。穿税务官制服的瘸子负责收门票——他右腿的义肢是用西奥帝国坦克履带改造的。木子文交出两枚伪东康学校食堂的代币,换来半张盖着自由世界财政部印章的入场券。
昏暗的煤油灯下,穿白大褂的前军医正在兜售"忠诚药丸"。那些蓝色小药片能让人通过伪政府的测谎仪,成分表里写着"提取自亚马洲箭毒蛙"。隔壁摊位的少女掀开裙摆,大腿内侧烙着德赛帝国生物实验的编号。
"但也时常有土匪和强盗出没..."
拍卖台上的女孩最多十四岁,她脖颈挂着"北奥斯尔洲纯血统"的牌子。竞价者中有穿丝绸长衫的鸦片贩子,他的假眼球是用南极洲考察队的玻璃温度计做的。当价格喊到三十发子弹时,屋顶突然传来巡逻队的皮靴声,人群如蟑螂般四散。
"还有不少从帝国出逃的罪犯和政治犯..."
废弃教堂的地下室里,木子文见到了前德赛帝国核物理学家。老人用试管煮着野菜汤,墙上贴满用血绘制的反应堆图纸。他的十指指甲全部脱落——那是意比利王联合帝国审讯室的"标准流程"。
排水沟里飘过一具浮尸。死者穿着西奥帝国军校制服,胸口别着"优秀学员"徽章。当尸体卡在桥墩时,拾荒者们一拥而上,争夺他口袋里可能存在的配给券。他的蓝眼睛很快被乌鸦啄食,露出后面空洞的眼眶。
"娜娜便是一名出卖身体的妓女..."
娜娜的梳子断了三根齿。当她梳理染成金色的长发时,发丝间掉出几粒虱子,在梳妆台上爬出细小的轨迹。铜镜反射着床头那幅残缺的全家福——照片边缘还留着西奥帝国军靴的泥印。
"她早在三岁那年便因自由世界的失败..."
木子文看见她腰间的刺青:一串数字编码覆盖着原本的蝴蝶图案。那是伪东康"娱乐业管理署"的注册号,墨迹边缘有溃烂的针眼。当她转身取烟时,后腰露出被皮带扣烫出的奴隶标记,形状像缩小的帝国国徽。
"导致父母在西奥帝国军队的铁蹄之下惨死..."
夜风吹动窗帘,露出藏在窗台下的玩具熊。玩偶的左眼是纽扣,右眼却是一颗0.45口径的弹头——据说是从她父亲头骨里取出来的。娜娜每周都会给熊注射香水,掩盖越来越浓的腐臭味。
"她被一个老鸨收养..."
"红房子"的老板娘正在泡茶。她的银壶产自战前的北奥斯尔洲皇家工坊,现在却煮着混有***的劣质花茶。假发套下露出辐射治疗留下的疤痕,像融化的蜡油般覆盖了整个头皮。
"自然走上这条不正当的门生..."
账本上记录着姑娘们的"投资回报率"。娜娜那页贴着德赛帝国发行的"优良基因"证书,备注栏写着"适合怀混血儿"。墨水瓶旁摆着镶金边的相框,里面是老板娘年轻时在自由世界选美大赛的留影,照片一角有火焰灼烧的痕迹。
"可以说,当年的战争改变了这里许多人的命运..."
凌晨的急救站里,退役军医正在给妓女缝合伤口。他的手术钳夹着非比尔洲特产的缝合线,酒精灯是用炮弹壳改制的。当女孩惨叫时,天花板震落几粒灰尘——那是德赛帝国空军演习的余波。
木子文在巷口遇见卖火柴的小女孩。她的篮子里装着改制的手榴弹引信,擦燃时会迸发出蓝色的火花。女孩右脚的皮鞋是西奥帝国童军制式,左脚却套着自由世界的胶底布鞋。
"但谁又能责怪他们呢?"
最后一盏煤气灯熄灭时,娜娜窗口的烛火依然亮着。她正用口红在镜面上计算这个月的赎身费,数字旁边画着幼稚的蝴蝶——和三岁时父亲教她画的一模一样。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北部山脉,那是西奥帝国的侦察卫星在坠落。
娜娜用尾指蘸着唾沫抹平假睫毛的翘边时,铜镜里映出床头柜上那排药瓶。德赛帝国产的镇静剂、西奥军队特供的止痛片、意比利王联合帝国走私的避孕药——在晨光中像一队等待检阅的士兵。她喉咙里泛着昨夜客人强灌的北奥斯尔洲烈酒的味道,胃袋随着呼吸收缩,把酸水推上舌根。
"很多客人都爱问我从前的事..."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左颊的梨涡比右颊深零点三厘米——这是经过精确测量的诱惑角度。梳妆台上散落着不同颜色的发圈,每个颜色代表一个编造的身世:红色是"被赌鬼父亲卖掉的女儿",蓝色是"供养重病母亲的孝女",黑色则是"自由世界军官的遗孤"。
窗外传来非比尔洲商队的驼铃声。娜娜用镊子夹起一片孔雀羽毛贴在眼尾,这是最新流行的"亚马洲风情妆"。羽毛根部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上周有个客人发狂时把她按在这面镜子上,碎玻璃在眉骨留下细小的伤口。
"好像没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往事就做不了这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胸前的西奥帝国军牌叮当作响——那是某个常客的"纪念品"。痰盂里漂着带血丝的烟蒂,像一条条死去的红虫。
傍晚六点的"红磨坊"尚未苏醒。娜娜蹲在后门台阶上抽烟,烟纸是用伪东康政府宣传单卷的,燃烧时散发出油墨的苦味。她盯着自己脚踝上的电子镣铐——那是"妈咪"从德赛帝国废品站淘来的宠物控制器,电压足以让成年男性小便失禁。
"我就给他们编各种各样的故事..."她对着空气排练今晚的剧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大腿内侧的条形码——意比利王联合帝国"娱乐业从业人员"注册标识。巷子对面,三个穿校服的女孩嬉笑着走过,她们书包上挂着毛绒玩具,是时下流行的南极洲企鹅造型。
化妆间的灯泡时明时暗。娜娜用烧热的发卡烫开睫毛膏冻住的结块,蒸气里飘着变质雪花膏的馊味。"说我家里有很多弟弟妹妹..."她往乳沟扑痱子粉时,注意到锁骨下方新添的牙印已经开始发紫。昨晚那个北奥斯尔洲商人坚持要留下"纪念",就像游客在古迹上刻"到此一游"。
"说家人病重急需用钱..."她往太阳穴涂抹含***的提神药膏,这是"红磨坊"妈妈桑的特制配方。镜子右下角贴着她三岁时的照片,被烟头烫出的焦痕正好遮住了父母的脸。
凌晨三点的洗手间弥漫着血腥和廉价香水的气味。娜娜用撕破的丝袜缠住手腕伤口,血珠渗进尼龙纤维,像一串暗红的珍珠。"说我爸嗜赌我不出来接客就会打我..."她对着马桶干呕,吐出来的只有绿色胆汁和半片没融化的避孕药。
更衣室的长椅上堆着客人留下的"礼物":印着西奥帝国军徽的打火机、德赛帝国产的棒子、用非比尔洲人骨雕成的项链。娜娜从bra里掏出皱巴巴的纸币——面额最大的那张还沾着不明液体,在荧光灯下反着诡异的光。
"这样才能满足他们那个安图普度众生的悲哀理。"她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碎玻璃刮擦铁皮。化妆镜上贴着的价目表被她的呼吸吹动,"加时服务"那栏的铅笔字迹已经模糊不清。
清晨的出租屋弥漫着霉味和不明液体的气息。娜娜用西奥帝国产的消毒水冲洗下体,液体接触撕裂伤口时冒出的泡沫,像极了北境火山区的硫磺泉。"其实哪有那么多悲天悯人的故事..."她数着药盒里剩下的镇静剂,足够用来度过下次经期——如果还能来的话。
墙上的日历停在自由世界沦陷纪念日。娜娜用口红在镜子上记账,数字旁边画着幼稚的小花——和她母亲日记本里的一模一样。"我只是一个出卖肉体放浪形骸没有灵魂的空壳..."她突然用拳头砸向镜子,裂纹从中心辐射开来,把她的脸分割成无数碎片。
正午的当铺柜台闪着冷光。娜娜典当最后一条金项链——那是自由世界时期祖母的嫁妆,如今换来的钱只够支付本周的保护费。"靠一个个人和谎言去填补生命的空缺。"当铺老板的假眼珠转个不停,那是德赛帝国制造的精密仪器,虹膜上还印着军工厂的质检编号。
巷子口卖烤红薯的老妇人朝她吐口水。娜娜记得这是母亲生前的教友,曾经用北奥斯尔洲圣经拍打过她偷圣饼的小手。"干这行的都不容易..."红薯炉里爆出个火星,溅在她裸露的小腿上,烫出和客人烟头相似的圆形伤疤。
暴雨夜的"红磨坊"地板黏着口香糖和血渍。娜娜跪着擦拭某位意比利王联合帝国军官的皮靴,皮革上还沾着非比尔洲游击队的脑浆。"要遭受那些当年我父母牺牲后却冷漠避讳我的亲朋好友的白眼..."军官突然揪住她头发,她看见对方皮带扣上刻着的数字——正是母亲被杀害的日期。
储藏室的鼠群啃噬着昨晚客人的呕吐物。娜娜往太阳穴涂抹提神药膏,过期药膏灼烧皮肤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用北境草药给她治发烧的触感。"要提防同行的嫉妒..."隔壁传来新来的亚马洲女孩的惨叫,妈妈桑正在用德赛帝国产的电极棒"教导规矩"。
圣诞夜的雪花落在娜娜裸露的肩膀上,瞬间融化成肮脏的水珠。"要讨好'妈咪'..."她机械地重复着艳舞动作,脚踝的电子镣铐随着节奏闪烁红光。台下穿西奥军装的年轻士兵们朝她扔硬币,一枚正好击中左乳下方的烫伤——那是上周客人用雪茄留下的"签名"。
凌晨四点的后巷堆满垃圾袋。娜娜从其中一个掏出半瓶德赛帝国香槟,就着抗抑郁药一饮而尽。"还要满足客人的奇怪需求..."香槟泡沫从嘴角溢出,像极了八岁那年偷喝的圣餐酒。那时教堂彩窗投下的光斑,和现在"红磨坊"旋转灯球的光影竟有几分相似。
冬季流感席卷中立区时,娜娜学会了用体温计伪造发烧。"刚开始我也经常会忘了收钱..."诊所的南奥斯尔洲医生把听诊器按在她胸口,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第一次接客时门把手的温度。处方单上潦草地写着"休息两周",但今晚的包房早已被西奥帝国海关官员预订。
"经常被'妈咪'骂..."她对着厕所隔间的镜子注射维生素,针头是反复使用的,推药时能感觉到明显的阻滞感。门外传来呕吐声和妈妈桑的咒骂,某个亚马洲女孩正在为多赚十块钱而付出胃出血的代价。
春风裹挟着沙漠的细沙拍打窗户。娜娜在客人熟睡后偷喝他带来的北奥斯尔洲威士忌,酒精混合着体内的镇静剂,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可我已经成长了..."她在穿衣镜前观察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三个不同帝国的客人,现在连避孕药都成了奢侈。
"我学会了苦中作乐..."她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妈妈桑教她用冰冻葡萄来缓解红肿。现在她会在冰箱常备一盒,偶尔也用来敷哭肿的眼睛。"我学会了享受客人的榨干..."梳妆台上摆着今晚客人送的德赛帝国巧克力,锡纸包装在月光下像微型棺材般闪闪发亮。
初夏的暴雨冲垮了贫民窟的临时厕所。娜娜蹲在漏雨的屋檐下洗染血的床单,肥皂泡里浮出母亲生前最后一条蓝围巾的残影。"但每当我想起曾经也憧憬过纯真的爱情..."洗衣棒突然折断,尖锐的木刺扎进掌心,疼痛让她想起初潮那年摔倒在教堂台阶上的感觉。
"也还是会苦笑着落泪..."雨水混着泪水在铁皮脸盆里激起涟漪,水面上漂浮的经血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绣的梅花图案。隔壁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正在播放伪东康政府的教育节目《新时代女性守则》。
债主的打手在门口留下新的淤青。娜娜用过期粉底遮盖眼眶的乌紫,调色时想起美术课上见过的北境极光色谱。"我捂着哭红的双眼联系熟客..."手机屏幕裂得像蜘蛛网,通话记录里最新一个是西奥帝国军需官,备注是"爱穿皮靴的变态"。
"路边的同行们鄙夷的看着我。"早餐摊的热气模糊了她们的视线,但娜娜依然能认出那个穿德赛帝国制服的——上周刚抢走她长期包月的客人。油炸鬼的油脂味突然让她想起父亲生前最爱的街头小吃。
当铺的霓虹灯管滋滋作响。娜娜典当最后一枚耳环——母亲留下的自由世界军校纪念品。"忍了一晚上,拿到钱就赶紧转了台费给领班..."妈妈桑的电子账本发出清脆的"叮"声,这是德赛帝国最新款的POS机,能直接连通西奥帝国中央银行。
"然后把剩下的钱还给债主。"地下钱庄的铁门在她身后关闭,锁链声像极了小时候被关禁闭的储藏室。巷口的算命摊上,非比尔洲老妪正用塔罗牌占卜战争结束的日期。
秋日的阳光穿过大学围墙的栏杆。娜娜隔着铁栅栏看校园里的女孩们抱着课本走过,她们的发带是时下流行的南极洲企鹅图案。"我路过了一所大学,早上8点钟的太阳是有些刺眼..."她的视网膜被阳光刺痛,突然想起自己也曾拥有过这样明亮的双眸——在自由世界尚未沦陷的童年。
"我眯着眼羡慕看着学校的大门..."警卫室的西奥帝国退伍兵朝她挥舞警棍,娜娜下意识护住腹部——那里有新添的淤青,是昨晚意比利王联合帝国商人用皮带扣抽打的。落叶飘进她的衣领,触感像极了学生时代收到的第一封情书。
暮色中的"红磨坊"亮起霓虹灯。娜娜站在后门抽烟,烟灰飘落在大学招生简章上——那是她早上偷偷从围墙外捡的。"如果幸运一点,我是不是也会在这里读书..."烟头烧穿了"入学条件"那栏,正好烫在"政审合格"四个字上。
"又是夜,我又是那个顶着花名的风尘小女孩。"更衣室的紫外线灯照出她皮肤上的淤青和针眼,像一幅抽象的地图——标记着所有帝国占领过的领土。新来的亚马洲女孩正在隔壁隔间哭泣,声音像极了三岁那年躲在衣柜里的自己。
跨年夜的雪落在娜娜裸露的肩头。她已经连续工作十八个小时,小腿静脉曲张得像非比尔洲的古地图。"我才20岁,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德赛帝国产的塑形内衣勒得她呼吸困难,肋骨处的淤紫像极了母亲临终前的唇色。
"我自嘲的笑了笑,收回思绪..."香槟杯里泡着避孕药,这是妈妈桑教的"双重保险"。窗外升起西奥帝国的新年烟花,爆炸的光影在梳妆镜上投下转瞬即逝的亮斑。
晨雾中的出租屋镜子蒙着水汽。娜娜用指尖划过镜面,划出一道清晰的轨迹——就像小时候在结霜的窗户上画画。"却看见镜面上起了薄薄的一层雾..."蒸汽里浮现出她十二岁时的面容,那时她的眼睛还没有学会自动过滤绝望。
"我伸出一只手去擦..."掌纹在镜面上延伸,像中部根据地的河流水系。某种冰凉的触感突然从指尖传来,那是多年前母亲留在镜框上的指纹。"指腹抵上微凉的镜子时,我微微一怔..."
"起雾的不是镜子,是我的眼睛。"泪水终于决堤时,娜娜看见镜中的自己变回了三岁时的模样——那个在父母尸体旁哭泣的小女孩,手里还攥着半块融化了的北境巧克力。窗外,中立区的新一天开始了,卖报童正在叫嚷着西奥帝国最新的军事胜利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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