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后盾

燕兰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

她重新跪在了蒲团上，抬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菩萨金身，仿佛在凝视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陆戚雪也显得很自在，随意地跪坐在另一个蒲团上，两人之间虽沉默不语，却也毫无尴尬。

直到今日，陆戚雪和燕兰若才首次毫无戒备、毫无架子地单独坐在一起，两人都凝视着那尊菩萨金身，回过神来时目光交汇，彼此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燕兰若此刻感到自由而轻松，她望向陆戚雪，突然说道：“走到今天真是不易，你所追求的不再仅仅是陆戚雪，而我所渴望的也只是成为燕兰若，我们终于如愿以偿。”

那尊曾经被人们供奉的泥塑菩萨，已不再是燕兰若。而那个曾经被人踩在脚下、深陷泥泞中的小女孩也不再仅仅是陆戚雪，她现在是大恒最受宠爱的妃子，再没有人能让她忍受饥饿和衣衫褴褛。

陆戚雪显然明白她的心思，一种释然的情绪在她体内蔓延开来。

燕兰若目光坚定地望向陆戚雪：“陆戚雪，你我之间从未有过不愉快，我承诺过你的事情从未违背过诺言。因此，我能否再请求你帮我最后一个忙？”

陆戚雪心领神会，一点即通，燕兰若确信她能理解自己的心意。

陆戚雪果然心有灵犀，她轻轻点头：“可以。”

燕兰若终于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她曾为了回报家族的养育之恩，自愿踏入皇宫，成为一尊受人敬仰却冷漠如冰的泥塑菩萨。后来，为了保护家族，她自请废后，常伴青灯古佛，从此不再欠忠勇侯府任何债务。

然而，她始终无法放下从小对她宠爱有加的祖母，以及那个年纪尚幼的弟弟。

她的弟弟燕临景自出生起就因性别而备受母亲偏爱，一出生便拥有了所有，将她多年来的努力化为泡影。在母亲眼中，从此只有他这一个孩子。燕兰若虽然对他心存厌恶，却记得自己犯错被罚跪祠堂时，那个小小的孩子偷偷将自己爱吃的糕点包在手帕里，藏在衣服中带给她。

他泪眼婆娑地呼唤着长姐，同时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糕点递给她。燕兰若记得那些糕点已经被他不小心弄碎了。燕临景见状哭得更加伤心，最终她轻抚着弟弟的头，将那些细碎的糕点捏起来，全部吃掉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些糕点的味道确实别具一格，而那个弟弟也并非那么令人讨厌。

陆戚雪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她的祖母和年幼的弟弟，而忠勇侯也看透了局势，只要陆戚雪伸出援手，忠勇侯府也会给予她相应的支持。

燕兰若凝视着菩萨的金身，心中暗想，这样也不错。

离开佛堂后，陆戚雪便转身往回走。

那条开满白山茶花的小径，陆戚雪记忆犹新，她非常喜欢，因此特意想要再去那里走走。

这条路的尽头便是御书房，陆戚雪刚刚经过那里，抬头一望，只见四五位官员面色凝重地朝御书房走去。

她仔细观察后发现，这些官员她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对他们也略知一二。

他们均来自兵部，包括沈敬雪和贺洺，以及礼部目前由祝由大人亲自提拔的年轻官员。

每天前往御书房的官员众多，但从未见过如此大规模的集结，一次性召集了如此多的官员。

陆戚雪这才突然回忆起，昨夜在暄林殿中，她正沉睡时，萧承谨将她拥入怀中，突然无端地说了一句：“西域有动静了。”

尽管她当时非常困倦，但潜意识里能感受到萧承谨的忧虑。

现在看来，可能是贺洺传递了消息，但楼兰方面似乎并不配合。

尽管陆戚雪心存忧虑，但她明白御书房此刻必定是庄严肃穆，正讨论着国家大事。作为后妃，她不应干预政事，于是决定先返回暄林殿。

她不禁好奇萧承谨那边的情况如何。直到午后醒来，萧承谨才处理完事务，带着一脸疲惫来到暄林殿。

陆戚雪还有些迷糊，萧承谨便坐在榻上，将她揽入怀中，仿佛是那些下班后的打工人抱着自家宠物寻求安慰一般。

陆戚雪尚未完全清醒，却被自己这个比喻逗得笑了起来。

她一笑，萧承谨便察觉到了，带着一丝郁闷问道：“我正焦头烂额，你怎么还能这么开心？”

陆戚雪轻轻摇头，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脑海中浮现出今天在御书房门口见到的那排官员，一想到他们，她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感到头疼。

她并未询问，但萧承谨似乎认为与她之间没有什么是不能分享的，于是毫无保留地将事情告诉了她。

贺洺在信中毫不留情地向楼兰王表明，如果楼兰不交出大皇子，那么楼兰将变成大恒的新领土。然而，楼兰王在回信中表达了深深的无奈。

楼兰并非不愿交人，而是实在无人可交。

阿史那寒叶早已预料到大恒会采取行动，因此迅速逃离，前往大恒的宿敌西夏的领土，并成为了西夏长公主的上门女婿，他的逃离既迅速又彻底，真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小白脸”。

消息传回时，首先抵达边关军营，韩澈听闻后情绪失控，愤怒地斥责阿史那寒叶为无耻之徒，贺洺最初试图安抚他，但当信件落入自己手中时，贺洺也忍不住怒骂出声。

原因无他，楼兰皇室的行为实在令人不齿。大皇子成为他人的上门女婿，二皇子在大恒国对陆戚雪展开追求，小公主则对萧承谨下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只会搅动局势、回避问题的楼兰王。

这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西夏？

陆戚雪在脑海中回顾自己所掌握的情报，西夏是目前唯一能与大恒抗衡的国家，虽然兵力强大，却缺乏道德底线。原本两国相安无事，但近年来西夏却在背后不断搞小动作，煽动其他小国给大恒制造一些不轻不重的麻烦。

虽然只是小麻烦，却也足够令人烦恼。

陆戚雪突然恍然大悟。

的确，自先帝时期起，楼兰就被大恒打得屈服，至今不过数十年，楼兰怎敢如此挑衅大恒？从楼兰王此次被威胁时的态度来看，他对大恒的军事力量深感畏惧，即便是面对身为吏部尚书的贺洺的强硬威胁，也显得懦弱和胆怯。显然，楼兰根本不敢正面对抗大恒。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西夏已经答应成为阿史那寒叶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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