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军中抛来的橄榄枝
当晚,顾卫国并没有在厂里久留。
安排好了一切,他开着那辆黑色的伏尔加,带着林岚和已经累得在后座上睡着了的妮妮,回到了那个位于老城区、如今已被他视为真正意义上的家的小院。
夜色如水,小院里静悄悄的。
顾卫国将车停好,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孙女,林岚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房门。
将妮妮安顿在温暖的被窝里,看着小姑娘那恬静安详的睡颜,顾卫国心中那股在商场上纵横捭阖的铁血与肃杀,悄然融化,化作了一片最柔软的温情。
他走出房间,看到林岚并没有去睡,而是为他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加了红糖的姜水。
“爸,喝点这个,暖暖身子。”
林岚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她的眼中,看着顾卫国,充满了依赖、崇拜,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深深的担忧。
“今天……今天厂里那些事,我……我到现在,心里还跟打鼓一样。”
她轻声说道,“您把钱厂长就那么赶走了,还把赵副厂长他们……那样处置。我怕……我怕他们会报复。”
“报复?”
顾卫国接过姜水,喝了一口,那股辛辣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满身的疲惫。
他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过来人的沧桑和不屑,“一群断了脊梁的狗,除了在阴暗的角落里叫唤几声,他们还能做什么?”
他拉过一张凳子,示意林岚坐下,声音变得语重心长:“岚丫头,你要记住。对付恶人,你的善良和退让,只会换来他们变本加厉的欺凌。你必须比他们更狠,更强,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一次性把他们打怕,打残!让他们一看到你,就从骨子里感到恐惧。这样,你才能安安稳稳地,过你的日子。”
这番话,颠覆了林岚过去三十年的人生观,却又让她觉得无比的有道理。
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和妮妮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爸,”
她换了个话题,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激动,“我们厂,真的能做出十块钱一斤的腊肠吗?我们……我们真的能赚那么多钱吗?”
“能。”
顾卫国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看着林岚那双清澈的眼睛,缓缓说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想给你们,给你和妮妮,建一座最坚固的城墙。一座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们,再也没有人能让你们流泪的城墙。在这座城里,你们可以安心地、有尊严地,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林岚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了下来。
她强忍着,只是重重地点头。
这一夜,是她嫁入顾家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
……
第二天清晨,顾氏食品厂,在一种全新的、狂热的氛围中,开始了它新生后的第一个正式工作日。
工人们的热情,空前高涨!
计件工资和超产奖,像两支最强效的兴奋剂,让他们每个人都变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生产机器。
整个生产车间,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机器轰鸣,人声鼎沸。
而被“发配”去打扫厕所的赵立勇四人,则成了全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们拿着扫帚和拖把,在全厂几百号工人那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屈辱地清理着那些污秽不堪的角落。
每当有人从他们身边经过,吐一口唾沫,或者说一句“看,这就是跟顾厂长作对的下场”,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他们的心上。
顾卫国就是要用这种最公开、最持续的羞辱,来警告所有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就在工厂的生产,步入正轨,杨威的“赠礼之旅”也即将画上句号的时候。
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进了厂长办公室。
电话,依旧是市总工会郑副主席的秘书,小刘打来的。
“顾厂长,是我,小刘。”
小刘的声音,比昨天更加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刘秘书,你好。是不是郑主席有什么新的指示?”
顾卫国问道。
“不,不是郑主席。”
小刘压低了声音,语气变得无比郑重,“是……是滨城军分区后勤部的,高建军,高上校。他昨晚,在郑主席家,尝了您送去的那根腊肠。”
顾卫国的眼睛,猛地眯了起来。
军分区!
后勤部上校!
他知道,他送出去的那些饵,钓上来的第一条,就是一条谁也意想不到的过江猛龙!
只听小刘继续说道:“高上校对您的腊肠,评价极高!他说,他当了二十年兵,走南闯北,从未吃过如此美味!他想……他想明天上午,亲自来贵厂,进行一次视察和调研!了解一下贵厂的生产能力和卫生标准。”
视察!
调研!
这两个词,从一个军分区后勤部上校的嘴里说出来,其背后的分量,足以让整个滨城都为之震动!
杨威正好在一旁汇报工作,听到这番话,他手里的报表“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整个人都惊得呆住了!
他比谁都清楚,如果能搭上军方这条线,拿到军方的特供订单,那意味着什么!
那不仅仅是生意!
那是荣誉!
是资格!
是一块足以让任何竞争对手都望而生畏的、金光闪闪的护身符!
顾卫国的心,也在此刻,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平复了下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好。”
他对着电话,平静地说道,“我代表顾氏食品厂全体职工,热烈欢迎高上校前来视察指导。”
挂掉电话,他看着杨威那张因过度震惊和狂喜而涨红的脸,缓缓开口。
“慌什么?”
“该来的,总会来。”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那片热火朝天的厂区,眼中燃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炽热的战意。
“通知下去!”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力量,在办公室里回荡。
“孙正,生产线给我加速!我要让高上校明天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堆积如山的成品仓库!”
“林岚,财务部立刻清点所有账目,我要一份最清晰、最漂亮的财务报表!”
“杨威!”
“老板!”
杨威猛地站直,如同即将领命出征的将军!
“你现在,立刻,把赵立勇那四个废物,给我叫过来!”
杨威一愣,不明白老板在这个关键时刻,叫那几个废物来做什么。
只见顾卫国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充满算计的弧度。
“你去告诉他们四个,我给他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明天,高上校来视察。全厂的卫生,就交给他们四个负责。从厂区大门到生产车间的每一个角落,我要干净到连一只苍蝇都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我要让那位高上校看看,我们顾氏食品厂,不仅能做出最好的产品,更能把最顽固的废物,都调教成最优秀的清洁工!”
“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工厂里,没有废人!”
“更没有,任何死角!”
杨威领命而去。
当他找到在公共厕所旁,正用冷水冲洗着恶臭拖把的赵立勇四人,并将顾卫国的“将功补过”的机会传达给他们时,这四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男人,眼中第一次,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希望?
不,那不是希望。
那是一种溺水之人,在即将沉入水底时,看到头顶上飘过一根稻草的、绝望的本能。
“让……让我们负责全厂卫生,迎接军分区领导?”
赵立勇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老板给你们的,最后一次机会。”
杨威看着他们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样,眼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冰冷的警告,“明天上午九点之前,如果高上校的皮鞋上,能在我们厂区任何一个角落,沾上一点灰尘。老板说了,你们就不用扫厕所了。”
赵立勇四人浑身一颤。
只听杨威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会亲自把你们扔进厂东头那个没人管的化粪池里,让你们跟里面的东西作伴。”
一股无法形容的、彻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四人的心脏!
他们毫不怀疑,那个男人,绝对说得出,也绝对做得到!
“干!我们干!”
那个曾经提水的胖子,第一个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杨威的腿,嚎啕大哭,“杨经理!求求您跟顾厂长说,我们一定干!我们一定把地扫得比脸都干净!”
赵立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那座灯火通明的生产车间,又看了看自己这双沾满了污秽的手。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能逃离这个地狱的机会。
所有的怨毒和不甘,在对化粪池的极致恐惧面前,都化作了最卑微的、求生的渴望。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夺过身边人手里的扫帚,用一种近乎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对着另外三人吼道:“还他妈愣着干什么?想死吗?给我扫!给我擦!给我用舌头舔!要是明天让领导的鞋上沾了一点灰,我们四个,就一起跳进去!”
这一夜,滨城顾氏食品厂,上演了最为魔幻的一幕。
一边,是生产车间里,工人们在计件工资和超产奖的刺激下,热火朝天,干劲冲天,创造着属于他们的财富和希望。
另一边,是厂区的每一个角落里,四个曾经的“人上人”,此刻却像四条疯狗,拿着抹布、刷子、甚至是指甲,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清理着每一块地砖的缝隙,擦拭着每一扇窗户的玻璃,铲除着每一根顽固的杂草。
他们将厕所的便池,刷得比家里吃饭的碗都亮。
他们将厂区的地面,用清水冲了三遍,又用拖把拖了三遍,直到那水泥地,在夜色下,都能反射出幽幽的光。
这不再是劳动,这是一种赎罪,一种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个主宰着他们命运的男人,献上的、最卑微的投名状。
顾卫国就站在办公室的窗前,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没有说话,但他的目光,像一柄无形的利剑,悬在每一个人的头顶,逼迫着所有人都拿出百分之二百的精气神,去迎接这场即将到来的、决定工厂命运的“大阅兵”。
……
翌日上午八点五十分,一辆挂着白色军牌的绿色吉普车,准时地,出现在了工厂大门外。
车子没有立刻开进来,而是停在了门口。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的国字脸。
那人约莫四十多岁,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上,是两杠三星的金色上校军衔。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只是隔着车窗,就将整个厂区,扫视了一遍。
他,就是滨城军分区后勤部部长,高建军。
陪同他前来的,是市总工会的郑建军。
此刻,这位在滨城官场上以严肃著称的副主席,脸上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当高建军的目光,落在焕然一新的厂区大门,和那干净得足以当镜子照的水泥地面时,他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脱的讶异。
“老郑,”
他缓缓开口,声音洪亮而沉稳,“你跟我说,这里是一个月前还濒临破产的废墟?”
“是我亲眼所见。”
郑建军苦笑着点头。
“有点意思。”
高建军推开车门,迈着军人特有的、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了下来。
他的军靴踩在那光洁如新的地面上,竟没有发出半点摩擦的声响,只有清脆的“嗒嗒”声。
工厂门口,顾卫国早已带着林岚和杨威,在此等候。
他没有搞什么列队欢迎的虚假排场,三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卑不亢。
“高上校,郑主席。”
顾卫国迎上前,伸出手,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欢迎二位领导,莅临我们顾氏食品厂,视察指导工作。”
高建军的目光,在顾卫国的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
他仿佛想从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脸上,看出什么三头六臂来。
“你就是顾卫国?”
高建军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粗糙、有力,充满了军人特有的力量。
“是我。”
顾卫国的手,同样稳如磐石。
两只手,握在一起,像是一场无声的角力。
高建军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松开手,没有半句寒暄,直接开门见山:“我不喜欢听报告,也不喜欢看排场。我今天来,只看三样东西。”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看你们的卫生。军粮,事关战士的生命,半点马虎不得。”
“第二,看你们的工人。我要看到一支有纪律、有士气、能打硬仗的队伍。”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我要亲眼看看,你们那十块钱一斤的腊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凭什么,敢卖这个价!”
这番话,直接、犀利,充满了军人风格的压迫感。
顾卫国笑了。
“高上校快人快语,正合我意。”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就请二位领导,从我们厂的……厕所,开始看起吧。”
“什么?”
饶是高建军和郑建军见多识广,也被顾卫国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提议,给弄得一愣。
哪有请领导视察,先去看厕所的?
顾卫国却不解释,只是带着两人,径直走向了离大门最近的一间公共厕所。
当高建军将信将疑地踏入那间厕所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厕所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味。
通风的窗户,擦得比水晶还亮。
地面,干燥洁净。
甚至连那几个老旧的陶瓷便池,都被刷得白得反光,露出了陶瓷本来的釉色。
一个瘦长的身影,正拿着一块小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便池的底座。
他的动作,虔诚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
“报告领导!卫生间已清理完毕!请您检查!”
那人看到他们进来,猛地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一声嘶哑的报告。
他,正是赵立勇。
高建军看着他那张还带着淤青、却因恐惧和屈辱而显得无比认真的脸,又看了看这间比他军营里卫生模范班的宿舍还要干净的厕所,他沉默了。
他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顾卫国一眼,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浓厚的兴趣。
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给他上的第一课,就远比他想象中,要震撼得多!
他用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向他展示了什么叫做――绝对的掌控力!
高建军和郑建军,两位在滨城跺跺脚都能引起震动的“建军”,此刻,都陷入了一种被彻底颠覆认知的沉默之中。
尤其是高建军,他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里,第一次,对一个非军人,产生了一种名为“欣赏”的情绪。
他戎马半生,最懂纪律和执行力的可贵。
一个能把最脏乱差的厕所,变成全厂最干净的标杆;一个能把一个被开除的干部,改造成一个见了领导会主动报告的“优秀清洁工”,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掌控力,比任何花言巧语的汇报,都更具说服力!
“顾厂长,好手段。”
高建军的声音,低沉而有力,他没有再多看赵立勇一眼,仿佛那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工具,“那么,接下来,看看你的兵吧。”
“是,首长。”
顾卫国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称呼上的变化,从“高上校”变成了“首长”,这一个词的转变,意味着他已经初步赢得了这位军方大佬的认可。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领着两人,推开了旁边那扇挂着“第一生产车间”牌子的大门。
“轰!”
一股比厕所的洁净,更具冲击力的热浪,扑面而来!
那不是温度的热,而是一种由上百人高昂的士气、机器飞速运转的轰鸣、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肉香,混合而成的、属于工业时代的、滚烫的激情!
眼前的景象,再次让高建军和郑建军的瞳孔,猛地收缩!
只见偌大的车间里,灯火通明,窗明几净。
地面上,同样看不到一丝油污和杂物。
上百名穿着统一白色工作服、戴着口罩和头套的工人,正以一种近乎于军队流水线的、高效而严谨的节奏,在各自的岗位上飞速忙碌着!
切肉的,刀起刀落,肉丁飞溅,却精准地落在指定的盆里。
配料的,手持杆秤,神情专注,仿佛在进行最精密的化学实验。
灌肠的,手法娴熟,快而不乱,一根根饱满的腊肠,在他们手中迅速成型。
整个车间,除了机器的轰鸣和工具的碰撞声,听不到半句闲聊和私语。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点燃了的、为自己而战的、灼热的光芒!
这哪里是一个濒临破产的食品厂?
这分明是一座正在高速运转的、纪律严明的战争机器!
“这……这还是第二食品厂的工人?”
郑建军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不敢相信,这些精神面貌堪比劳模的工人,就是一个月前,还因为拿不到工资,堵在自己办公室门口哭诉的那群人。
高建军没有说话,他只是迈着步子,走到了一个正在飞速切肉的年轻工人身边。
那小伙子干得满头大汗,却浑然不觉,直到高建军的影子,笼罩了他的案板。
“小同志,”
高建军的声音,带着军人的威严。
那小伙子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到对方肩上那闪亮的军衔,吓得差点把刀扔了,立刻就要站起来。
“别动,继续干你的活。”
高建军按住了他的肩膀,“我问你,累不累?”
“报告首长!累!”
小伙子挺直了腰杆,大声回答,脸上却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但是,干得带劲!”
“哦?怎么说?”
“因为顾厂长说了,多劳多得,上不封顶!我多剁一斤肉,晚上就能给我家婆娘多买一尺花布!这活儿,干得值!”
小伙子的回答,朴实,却掷地有声!
高建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转过身,看着顾卫国,眼神变得愈发深邃:“你的兵,不错。有股子精气神。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武器吧。”
他指的是,那根腊肠。
“首长,这边请。”
顾卫国将两人,请进了旁边一间专门开辟出来的、窗明几净的品尝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和几把椅子。
林岚早已等候在此,她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看到领导进来有些紧张,却还是按照顾卫国的吩咐,将一盘刚刚蒸好的、切成薄片的腊肠,端了上来。
那腊肠,经过蒸汽的滋润,通体变得更加红润油亮,如同最顶级的红宝石。
那股被热力彻底激发出来的、霸道绝伦的香气,瞬间充满了整个小小的房间,让高建军和郑建军,这两个见惯了大场面的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喉结微动。
“首长,我们厂小,没什么好招待的。”
顾卫国亲自拿起一双筷子,递给高建军,“这是我们工人自己做的,还请首长批评指正。”
高建军没有客气,他接过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腊肠。
他没有立刻送入口中,而是先放在眼前,仔细观察。
他看到那肉片中,肥瘦相间的纹理,如同艺术品般精致。
他又凑到鼻尖下,轻轻一嗅,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异香,让他这个钢铁般的军人,都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在经受着严峻的考验。
终于,他将那片腊肠,送入了口中。
在腊肠接触到他舌尖的那一瞬间,高建军那张素来不怒自威的国字脸,猛地一僵!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一股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山呼海啸般的极致美味,在他的味蕾上,轰然引爆!
咸、鲜、甜、香、麻、辣……
无数种味道,如同纪律严明的军队,在他的口腔里,发起了一场层次分明、波澜壮阔的总攻!
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八岁那年,第一次在除夕夜,吃到了母亲亲手做的、那碗最香的红烧肉!
又仿佛回到了刚刚打赢了一场恶仗,在战壕里,喝下的第一口滚烫的肉汤!
那是家的味道,是胜利的味道,是幸福的味道!
良久,他才缓缓地,将口中的腊肠,咽了下去,然后,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那口气,仿佛吐出了他戎马半生所有的疲惫和风霜。
“好……”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一个字。
他抬起头,看着顾卫国,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上级对下级的审视,而是一种近乎于战友般的、最纯粹的欣赏和认可!
“顾卫国同志。”
他的称呼,再次变了,“我现在,代表滨城军分区后勤部,正式向你,也向你们顾氏食品厂,提出一个请求。”
郑建军和杨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高建军,一字一顿地,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属于军人的命令式口吻,说道:“这种腊肠,我们军方要了!”
“我们需要它,成为我们滨城守备部队的‘特供军粮’!我们需要它,出现在我们战士的餐盘里,出现在我们保家卫国的演习场上!”
“开出你的条件吧。只要我们能做到的,都不是问题!”
这番话,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小小的品尝室里,轰然炸响!
杨威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知道,顾氏食品厂,从今天起,要一飞冲天了!
然而,顾卫国,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欣喜若狂的时候,缓缓地,摇了摇头。
“首长,”
他看着高建军,脸上露出了一丝歉意和为难,“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以我们厂现在的生产能力,恐怕还担不起‘特供军粮’这四个字的分量。”
“而且,我们这种腊肠,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想不到,面对军方抛来的、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的橄榄枝,顾卫国竟然选择了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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