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钢出小河，暗流涌动

青阳县城，东市。

一家名为“悦来客栈”的酒肆里，人声鼎沸。

这里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是消息最灵通，也是嘴巴最不严实的地方。

角落的一张桌子上，两个身穿镇北军黑色军服的士卒，正喝得面红耳赤。

他们的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下酒菜和一坛喝了大半的烈酒。

“张三哥，你说……咱们将军，这次是不是有点太抬举那个小河村的泥腿子了？”

一个年轻些的士兵，打着酒嗝，压低声音问道。

被称作张三哥的老兵，灌了一大口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啪”地一下将酒碗顿在桌上，引得邻桌几人纷纷侧目。

“你懂个屁！”

他看似醉眼朦胧，声音却不小，“什么泥腿子！那他娘的是山神爷罩着的人！你没听血狼大人回来后说吗？那小子，叫林渊，手里的家伙，五十步外，一箭就把个大活人钉树上了！比咱们军中的神臂弩还邪乎！”

“真的假的？”

年轻士兵一脸不信。

“我骗你作甚！”

张三哥的声音更大了，他凑过去，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我可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他越是这么说，周围竖起耳朵听的人就越多。

其中，便有几个眼神精明，看起来像是商号管事或地痞头目的人物。

“我那在将军府当差的表舅偷偷告诉我，”

张三哥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又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清，“那林渊，根本不是什么山神眷者！他是……他在他家后山，挖到了一个前朝大官的墓！从里面，不仅挖出了一箱金条，还……还挖出了一批神兵利器，和一张能把破铜烂铁炼成百炼精钢的神仙图纸！”

“轰！”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油锅，瞬间在酒肆里炸开了锅！

百炼精钢？

神仙图纸？

这两个词，对任何一个生活在冷兵器时代的人来说，都意味着无法想象的财富和力量！

“真的假的啊？吹牛吧！”

有人质疑。

“吹牛？”

张三哥仿佛受了侮辱，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那人鼻子骂道，“我吹牛？将军为什么请他赴宴？为什么给他令牌，让他随意出入府库？就是为了那张图纸！不然你以为一个山村小子，凭什么能坐上咱们将军的首席？我告诉你们，将军已经下令，让小河村在一个月内，锻造出一百副精钢铠甲！否则，就踏平他们村子！”

说完，他便拉着那个年轻士兵，扔下几枚铜钱，摇摇晃晃地走了。

酒肆里，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嗡嗡作响的议论声。

几个眼神精明的家伙，在交换了一下眼色之后，便匆匆结账，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一时间，“小河村”、“神仙图纸”、“百炼精钢”这几个词，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以一种恐怖的速度，传遍了青阳县城的每一个角落，钻进了每一个有心人的耳朵里……

而在风暴的中心，小河村，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村后山谷的工坊区，那巨大的水车，在数十名工匠的齐心协力之下，已经完成了最后的吊装。

它如同一尊沉默的巨人，静静地矗立在河道之上，等待着被唤醒。

“所有木楔，都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刘伯温扯着嗓子，指挥着手下的木匠，做着最后的加固。

另一边，孙大锤和他手下的铁匠们，正合力将一个重达五百斤、浑圆如石墩的巨大铁锤头，安装在水车带动的巨型木质杠杆的一端。

林渊站在总指挥的位置，他的眼神，扫过每一个细节。

所有的结构，都与他脑海中的图纸分毫不差。

“准备好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回渊爷！万事俱备！”

刘伯温和孙大锤齐声应道，声音里充满了激动和颤抖。

“好！”

林渊的眼中，也燃烧起一团火焰。

他走到控制水流的闸门前，对着所有参与建造的工匠，朗声说道：“今日，便让我们一同见证，这足以改变青阳县格局的，第一声轰鸣！”

他猛地拉下了控制闸门的巨大杠杆！

“哗啦啦——”奔腾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瞬间涌入被拓宽的河道，狠狠地冲击在那巨大水车的叶片之上！

“咯吱……咯吱……”

沉重的橡木水车，在水的推动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开始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动起来！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随着水车的转动，与之相连的、足有水桶粗的巨大轮轴，也开始同步转动。

轮轴之上，那几个巨大的凸轮，缓缓地升起，顶住了那连接着五百斤重锤的杠杆！

杠杆被一点一点地抬高，那巨大的锤头，也随之缓缓升起，升到了最高点！

然后，随着凸轮的转过，杠杆失去了支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下一秒，在重力的作用下，那重达五百斤的锻锤，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轰然坠落！

“咚！！”

一声前所未有、震耳欲聋的巨响，猛然炸开！

整个山谷，仿佛都随之颤抖了一下！

那巨锤狠狠地砸在了铁匠们预先放置好的、厚重的花岗岩石砧之上，爆起一团耀眼的火花！

成功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整个工坊区，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

“动了！动了！它真的动了！”

“天啊！山神爷显灵了！”

刘伯温和孙大锤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匠人，此刻竟是相拥在一起，老泪纵横，哭得像两个孩子。

他们知道，他们亲手，创造了一个足以载入史册的奇迹！

林渊的心中，也是豪情万丈。

他没有让众人庆祝太久，而是立刻下达了新的命令。

“孙总管！上铁料！”

“好嘞！”

孙大锤擦干眼泪，亲自指挥着手下，将一块从府库运来的、烧得通红的上好铁锭，用巨大的铁钳夹住，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那石砧之上。

“咚！咚！咚！咚！”

水力大锻锤，在水流的驱动下，开始以一种富有节奏、永不停歇的频率，一次又一次地，狠狠砸下！

每一次捶打，都比十个壮汉合力挥锤的力道还要大！

那烧红的铁锭，在巨锤的轰击下，仿佛变成了面团一般，火星四溅，里面的杂质被迅速地挤压出来，整个铁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密实，更加精纯！

原本需要数名铁匠轮番上阵，耗费大半天功夫才能完成的锻打工序，在水力大锻锤面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已完成！

当一块比之前小了一圈，却通体泛着乌沉沉金属光泽，密度远超寻常钢铁的钢锭，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的铁匠，都用一种看神迹般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林渊走上前，亲自检验。

他用小锤敲击，声音清脆，远非凡铁可比。

“好！”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用它！”

接下来的半天，林渊亲自坐镇，利用这台划时代的机器，将这块钢锭，反复折叠锻打，最终，锻造出了一柄长约三尺、宽约两指、通体乌黑、却在锋刃处闪烁着一抹流光溢彩的……

唐刀刀胚！

当刀胚最终淬火完成，发出“滋啦”一声悦耳的轻吟时，整个工坊区，再次陷入了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柄刀所散发出的、那种内敛而又锋芒毕露的气质所吸引。

它就像一位绝世的君王，静静地躺在那里，却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林渊拿起这柄尚未开刃的刀胚，轻轻一挥，竟带起了一阵清晰的破风声。

他知道，诱饵，已经备好。

他将刀胚用一块上好的绸布小心翼翼地包裹起来，交给了早已在一旁等候的李大山。

“大山。”

“渊哥，我在！”

李大山激动地应道，他知道，关键的任务来了。

林渊看着他，眼神深邃，缓缓说道：“你立刻带上两个人，再次进城。这一次，什么都不要买，什么都不要说。”

“你们就去城里最大、最热闹的‘聚宝楼’，找最好的位置，坐下，喝酒。”

“然后，在人最多的时候，你就‘不小心’，让这柄刀，从包裹里，‘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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