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劈门寻宝,一纸荒唐
“拿斧子!去!”
王淑芬那尖利得如同鬼叫的声音,像一根毒针,狠狠地扎进了江小红的耳膜。
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像一具被线操控的木偶,双眼空洞,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到了院子角落那个堆放杂物的棚子下,从一堆生锈的破烂里,翻出了那把用来劈柴的斧子。
斧刃上,满是红色的铁锈和缺口,像一只怪物咧开的嘴。
江建军听到了动静,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了头。
他那张原本因为屈辱和饥饿而扭曲的脸上,在听到母亲那句“他藏起来的钱和宝贝”后,瞬间被一种病态的狂热所取代!
钱!
宝贝!
对!
那个老东西干了一辈子,怎么可能没点私房钱!
他走得那么干脆,肯定有很多东西来不及带走!
贪婪,像一剂最猛烈的强心针,瞬间驱散了他所有的疲惫和屈辱。
他一个箭步冲了出来,从江小红那颤抖的手中,一把抢过了斧子!
“好儿子!好儿子!”
王淑芬看到儿子终于“雄起”,脸上露出了病态的笑容,“劈!给老娘狠狠地劈!劈开了,里面的东西都是咱们的!到时候,咱们拿着钱,吃香的喝辣的,看那个老不死的还怎么嚣张!”
在王淑芬那疯狂的煽动下,江建军高高地举起了斧子。
他将这一天所受的所有屈辱,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全都凝聚在了这把生锈的斧子上,然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朝着那扇紧锁的房门,劈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而又狂暴的巨响!
木屑四溅!
那扇承载了江卫国几十年喜怒哀乐的房门,在他亲生儿子的斧头下,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砰!”
“砰!”
“砰!”
江建军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下又一下,疯狂地劈砍着。
每一斧头下去,他都感觉自己心中的恶气,能稍稍舒缓一分。
江小红捂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疯狂的一幕。
她看着哥哥那狰狞的面孔,听着母亲那癫狂的助威,只觉得一阵阵地反胃。
这个家,已经彻底疯了。
“哐啷!”
终于,在十几斧头之后,那脆弱的门锁再也承受不住,被硬生生地劈开!
整扇门,带着一声绝望的悲鸣,轰然向内倒去!
“开了!开了!”
王淑芬发出一声狂喜的尖叫,不顾手腕的剧痛,第一个冲了进去!
江建军和江小红也紧随其后。
然而,屋内的景象,却让他们的狂喜,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屋子里,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金银珠宝,更没有一捆捆的“大团结”。
一切都整整齐齐,却又空空荡荡。
床上的被褥早已不见,只剩下一张光秃秃的床板。
衣柜的门大开着,里面同样是空无一物。
桌子上,除了一个旧茶杯,什么都没有。
整个房间,干净得像被人用水洗过一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彻底的决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王淑芬不信邪,她像个疯子一样,扑到床边,将那沉重的床板都掀了起来,下面除了积年的灰尘,什么都没有!
她又去翻那个空荡荡的衣柜,去敲击每一块墙壁,希望能找到什么暗格。
江建军也红着眼,在屋子里四处翻找,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就在他们即将陷入绝望的时候,江建军的脚,踢到了床底下一样硬邦邦的东西。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黑乎乎的小铁盒子!
那盒子约莫鞋盒大小,看起来沉甸甸的,上面还挂着一把早已生锈的铜锁。
“妈!找到了!在这里!”
江建军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起来!
王淑芬和江小红立刻扑了过来,三双贪婪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那个铁盒子!
这一定就是了!
那个老不死的所有的家当,肯定都在这里面!
“快!快打开!”
王淑芬尖叫着催促道。
江建军二话不说,再次举起了斧子,对准那把脆弱的铜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
一声刺耳的金石交击声!
铜锁应声而断!
三人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止了。
他们怀着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激动与虔诚,缓缓地打开了那个承载着他们所有希望的铁盒子。
然而,当盒子里的东西,暴露在他们面前时,三人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碎裂,最后化作了无尽的错愕与荒谬。
没有钱。
没有金条。
没有珠宝。
盒子里,最上面放着的,是一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纸——这栋房子的房契。
房契下面,压着一张崭新的、墨迹未干的纸,正是昨夜他们亲手签下名字、按下血红指印的那份“分家绝亲书”。
而在那两张纸下面,是厚厚的一叠,早已泛黄发脆的借条!
每一张借条上,都用江卫国那遒劲有力的字迹,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一九六八年三月,妻弟王建富娶亲,借款三百元。”
“一九七零年九月,岳母生病,借款一百二十元。”
“一九七二年,妻侄女王小梅上学,借款五十元。”
一张又一张,一笔又一笔。
那上面记录的,全是王淑芬的娘家,几十年来,从江卫国这里“借”走的每一分钱!
总数加起来,是一个足以让王淑芬当场昏厥过去的天文数字!
这些借条,像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王淑芬的脸上!
抽得她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她一辈子都以为是自己养着娘家,是自己有本事,却没想到,这一切,全都是江卫国这个窝囊废,用血汗钱填出来的无底洞!
“假的!都是假的!这个老王八蛋在诬陷我!”
王淑芬疯了一样,将那些借条撕得粉碎,但那上面的一笔笔账目,却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进了她的心里。
她发疯似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在那堆废纸的最底下,终于发现了一封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信。
信封上,没有收信人,只写着六个字:“父母亲大人收”。
“念!给我念!”
王淑芬指着那封信,对着江小红,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江小红颤抖着手,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父亲母亲在上:”“不孝子卫国叩首。”
“卫国无能,治家无方,教子不严,以致家门不幸,骨肉成痈。今万般无奈,只得行刮骨疗毒之法,斩断尘缘,以全自身。”
“家中腐肉三块——逆妻王氏,孽子建军,痴女小红,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起,尽数割除,此后是死是活,是祸是福,皆与我江家再无干系。”
“卫国今后,必将倾尽所有,抚育孙女暖暖成才,以继江家香火,以慰二老在天之灵。待他日暖暖成人,再携其至二老坟前,叩首请罪。”
“不孝子,江卫国,泣血敬上。”
江小红的声音,从一开始的颤抖,到后来的哽咽,再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整个屋子,陷入了比死亡还要可怕的寂静。
腐肉……
逆妻……
孽子……
痴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些字,像一把把淬了剧毒的匕首,一刀又一刀,精准而又残忍地,捅进了他们三人的心脏里!
将他们那点可怜的自尊、那点虚妄的血脉亲情,搅得粉碎!
这哪里是什么家书!
这分明是一封最恶毒、最决绝的檄文!
是一份昭告先祖,将他们三人彻底开除出江家族谱的判决书!
“啊——!”
王淑芬在短暂的死寂后,终于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
她眼前一黑,那颗本就因为贪婪、愤怒、嫉妒而绷紧到极限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住这最后的致命一击!
她喉头一甜,竟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然后,她双眼翻白,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彻底不省人事。
“妈!”
江建军和江小红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短暂的惊叫过后,是死一般的慌乱。
江建军手中的斧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正如他那颗瞬间被击碎的自尊心。
他扑到王淑芬身边,想要扶起她,手指却颤抖得不听使唤,触碰到母亲嘴角那抹刺眼的血迹时,更是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孽子……孽子……”
那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中嗡嗡作响。
他劈开的不是门,而是通往地狱的入口,里面没有财宝,只有审判和无尽的羞辱!
江小红则彻底傻了,那封薄薄的信纸从她指尖滑落,飘飘悠悠地落在那滩血迹旁,白纸黑字,红的血,触目惊心。
“痴女……”
她喃喃自语,泪水终于决堤而下。
她不是没想过父亲会生气,却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连根拔起、挫骨扬灰般的决绝。
她想上前,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只剩下母亲倒地的身影和信上那些诛心的字眼。
他们看着地上那堆“荒唐”的遗产,看着那封字字诛心的“家书”,又看着那口吐鲜血、昏死过去的母亲。
他们赢了房子,却输掉了所有。
不,他们什么都没赢。
他们只是三个被父亲像垃圾一样,从生命里彻底清除掉的,可悲的寄生虫。
这一刻,无边的黑暗,与绝望,如同潮水一般,将这个刚刚分崩离析的家,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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