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王见王

三日之后，血鹫峰下。

这是一片由巨大黑色岩石构成的开阔地，四周是如同刀削斧凿般的陡峭悬崖，只有一条狭窄的山路，可以通往外界。

这里，是血鹫部落的天然屏障，也是他们的祖地。

寒风，如同鬼魂的呜咽，在山谷间，来回呼啸。

山谷的正中央两个人遥遥相对。

一方，是血鹫王。

他没有穿戴任何盔甲，只是赤着上身，露出那如同钢铁浇筑般的古铜色肌肉，和身上那狰狞的秃鹫图腾。

他的手中，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将那颗属于镇抚司命官的头颅，扔在了脚下。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但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散发着一股与这片蛮荒天地，融为一体的狂野与霸道。

另一方，则是陈默。

他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衫，身上甚至还披了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在这肃杀的环境中，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的儒雅。

他的身后，也同样空无一人。

他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不是来赴一场决定整个黑风山脉命运的生死之约，而只是来拜访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地碰撞。

一个如同盘旋于九天之上的秃鹫锐利残忍，充满了审视与侵略性。

一个则如同深不见底的古潭平静幽邃，将所有的锋芒，都隐藏在了那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

许久之后，血鹫王率先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就是陈默？”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你，就是血鹫王？”

陈默微笑着反问，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在拉家常。

血鹫王的眉头，微微一皱。

他不喜欢对方这种平等的姿态。

在这黑风山脉，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杀了我的头领，抢了我的地盘，还武装我的敌人。”

血鹫王的声音，陡然转冷，“现在你又孤身一人，来到我的地盘。告诉我，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今天能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凭什么？”

陈默笑了他指了指血鹫王脚下那颗头颅，“就凭这个是你们血鹫部落，花二十年，也杀不了的人。而我，只用了一个时辰。”

他又指了指自己。

“还凭我，能让你们山里的每一个人，都穿上暖和的衣服，吃上雪白的盐巴。而你，只能让他们，穿着兽皮，舔着石岩。”

“最后……”陈默的笑容，缓缓收敛，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透出了一丝如同刀锋般的锐利，“凭我能让你和你身后的血鹫部落，从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变成真正能与草原上的狼王，掰一掰手腕的雄鹰。”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血鹫王的心上！

尤其是最后一句！

他那双锐利的眸子，猛地一缩！

一股恐怖的气势，从他的体内，轰然爆发！

“你……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陈默的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智珠在握的笑容。

“我知道，你们山越人，并非生来就喜欢这片贫瘠的土地。我知道，你们的祖先，也曾是草原上最骄傲的雄鹰。只是三百年前，你们在一场决定草原归属的战争中，败给了如今的北狄王庭，才被迫退入这深山之中，苟延残喘。”

“我知道，你们每隔十年，都会举行一次‘血色祭典’。你们会派出部落里最精锐的勇士，试图穿越官兵的封锁，返回草原，去夺回你们的圣物。但三百年来，你们从未成功过。那些派出去的勇士，都成了北狄人刀下的亡魂和官兵功劳簿上的数字。”

“我还知道，你血鹫王，之所以能统治黑风山脉二十年，靠的不仅仅是武力。更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还记得祖先荣光，还想着要打回草原的人。”

陈默每说一句，血鹫王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到最后他那张狰狞的脸上，已经只剩下浓浓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

这些都是他们山越部族，最核心的机密！

是只有历代大酋长和萨满，才有资格知晓的秘密！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血鹫王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颤抖。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

陈默缓缓上前几步，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

“草原，太远了。但我们，可以先定一个小目标。”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诱惑的弧度。

“比如说先帮你把北边那座号称‘大夏北大门’的云州城，打下来。”

“你觉得，这个目标，怎么样？”

“轰！”

如果说刚才陈默的话，是惊雷。

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足以将血鹫王整个世界观，都彻底炸碎的神罚！

打下云州城？

那是玄甲军的大本营！

是燕王坐镇的北境中枢！

是整个大夏王朝，最坚固的军事要塞！

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山越部落，就算是北狄王庭，倾全国之力，在这座雄城之下，也碰得是头破血流！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疯了吗？

“你……你在痴人说梦！”

血鹫王下意识地，厉声反驳。

“是吗？”

陈默笑了。

他从怀中缓缓地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不是武器，也不是金银。

而是一张，用最柔软的羊皮，绘制而成的无比精细的地图。

他将地图在地上缓缓展开。

“血鹫王，你看。”

“这是云州城的布防图。从城墙的高度，到护城河的宽度。从四门守军的数量，到城中武库粮仓的位置。甚至……连他们每日换防的时间，和巡逻的路线，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血鹫王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张地图。

只看了一眼，他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便瞬间停止了跳动！

那地图的精细程度，那标注的详尽程度，远比他派出的探子，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探查回来的情报，要准确百倍！

千倍！

“这……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已经彻底沙哑。

“没有什么不可能。”

陈默缓缓地收起地图，“现在你还觉得，我是痴人说梦吗？”

他看着血鹫王那张充满了震惊与贪婪的脸，开出了他最终的价码。

“我要你，和你麾下所有能战的勇士，为我效力。”

“我不要你们的忠诚，因为我知道，你们的心，在草原。”

“我只要一场交易。”

“我为你们提供足以武装到牙齿的兵器，和永远也吃不完的粮食。”

“我为你们提供，精准到每一个时辰的情报，和足以让任何坚城都化为齑粉的攻城利器。”

“而你们，则要成为我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

“一把能为我捅穿这大夏王朝北境防线的刀！”

“事成之后，”

陈默的眼中，闪烁着魔鬼般的光芒，“云州城府库里的金银财宝，归我。”

“而那座城，和城外那片广袤的草原，归你。”

“这笔买卖，你做还是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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