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盟约与暗流
血鹫王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粗重。
他那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陈默，仿佛要将这个年轻人的灵魂，都彻底看穿。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那里面，一半是惊涛骇浪般的震撼，另一半则是被压抑了数百年，几乎要破体而出的野心与渴望！
云州城！
草原！
这两个词，是刻在他们山越人骨子里的魔咒，是他们世世代代的梦想，也是他们永世无法挣脱的枷锁。
而今天，这个枷锁，似乎出现了一丝被敲碎的可能。
这个可能就掌握在眼前这个看似无害，实则比深渊还要可怕的年轻人手中。
许久之后，他那因为过度激动而紧绷的肌肉才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弯下腰，捡起了地上那颗早已冰冷的头颅。
他用手，抹去上面的尘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三百年来……”他的声音，沙哑而悠长，充满了历史的沧桑，“我们山越人流的血足以将这黑风山脉，染红十次。我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杀出去，可我们缺的从来都不是勇气。”
他抬起头将目光重新锁定在陈默的身上。
“我们缺的是这个。”
他掂了掂手中的头颅，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缺一把能捅穿那坚固龟壳的利刃，也缺一个能看穿棋局之外的眼睛。”
“而你，”
他的眼中，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你两者都有。”
他猛地，将手中的头颅，远远地扔了出去！
“好！”
他如同一头苏醒的雄狮，发出了震动山谷的咆哮！
“这笔买卖！我做了！”
他伸出那只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我血鹫王，以我历代祖先的英灵起誓！只要你能助我夺回草原，我这条命，我这数万血鹫部落的勇士，便都是你的刀！你指向哪里，我们便杀向哪里！”
“很好。”
陈默微笑着伸出手与那只粗糙而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握在了一起，“王与王的盟约，从此刻起，正式生效。”
两人松开手，血鹫王却并未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
他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盟约虽成，但你那所谓的‘第一步’，怕是没那么容易。”
“你是说虎头？”
陈默笑道。
“不错。”
血鹫王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与狠厉，“他是我养的一条狗，如今却想仗着新主人的势，反咬我一口。我可以帮你清理门户，但你必须向我证明，你的诚意。”
“你要什么诚意？”
“我要你的武器！”
血鹫王毫不客气地说道，“虎头能从你那里得到兵器，我血鹫部落只会要得更多！更好！我要你，用武装我一千名最精锐的勇士，来证明你有实现那张地图的能力！”
“没问题。”
陈默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超出了血鹫王的预料，“兵器明日便会送到黑风集市。数量，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多。种类，也会比给虎头的更好。”
“不过，”
陈默话锋一转，那双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锐利，“我也有一个条件。”
“从今天起，黑风山脉，必须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我陈默的声音。虎头是我的棋子，你也是。我要你们不是相互厮杀，而是融为一体。”
“我将以黑风集市的名义，成立‘黑风联盟’。你血鹫部落，为盟主。虎头的黑虎部落，为副盟主。山中所有部族，都必须加入联盟，听从调遣，凡是不从者……”
“你和我便联手将他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血鹫王看着陈默，他终于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他不是在选边站。
他是在用一种帝王般的手段，将所有人都变成他的棋子，然后用这些棋子去为他下更大的一盘棋！
“好！好一个黑风联盟！”
血鹫王再次放声大笑，“你这条平地上的龙，果然比我们这些山里的老虎，要狠得多！”
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
因为他知道，与这样的枭雄合作，远比与一个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合作，要可靠得多。
“既然是盟友，初次见面，总该有点见面礼。”
陈默笑了笑，从怀中再次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具小巧玲珑，通体由精钢打造，结构无比精密的手弩。
它的大小，不过成年人巴掌大。
但那乌黑的弩臂，和那闪烁着寒芒的短小弩箭，却无不透着一股致命的危险气息。
“这是我兵工厂里，新出产的小玩意儿，叫‘袖箭’。”
陈默将手弩，递给了血鹫王，“上弦省力，射速极快，五十步之内，可穿透寻常皮甲。送给大酋长，防身之用。”
血鹫王接过那具手弩，只觉得入手冰凉，分量极沉。
他学着陈默的样子，轻轻一扳机括，只听“咻”的一声轻响，那支短小的弩箭，便化作一道乌光，瞬间射入了远处一块坚硬的岩石之中，整个箭身，都没入其中，只留下一个微微颤动的尾羽！
血鹫王的瞳孔，再次猛地一缩！
这东西的威力，竟然比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弓弩，都要恐怖！
而对方，竟然称其为“小玩意儿”！
他看着陈默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心中那股敬畏之情，已经攀升到了顶点。
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抱上了一条最粗的大腿！
……
当陈默返回青阳县时，天色已晚。
整座城池，灯火通明。
扩军的告示，已经张贴了出去。
无数的青农壮丁，正排着长队，在县衙门口的征兵处，踊跃报名。
兵工厂的方向，更是彻夜不休，水力锻锤的轰鸣声，隔着数里，都能清晰听见。
孙巧儿第一时间，迎了上来向他汇报着这几日的成果。
“公子，您这一招太高了！”
她那张俏丽的脸上，满是兴奋与崇拜，“雪棉布的名声，已经通过四海通车马行，传到了周边的几个州府！那些士绅大户，简直是疯了！一匹上等雪棉布，已经被炒到五百两白银的天价，还有价无市！短短三日，我们已经收到了超过二十万两的定金！”
“很好。”
陈默满意地点了点头，“钱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他回到自己的书房，柳清月早已为他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和安神的香茗。
她没有问陈默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只是温柔地，为他褪去那件沾染了风霜的狐皮大氅，眼中的柔情与关切足以融化任何钢铁。
“小叔，趁热吃吧。”
这简单的几个字，和这温暖的灯火，让陈默那颗在权谋与杀伐中日渐冰冷的心，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知道，无论他在外面，掀起多大的风浪，这里永远是他可以停靠的港湾。
然而，就在他端起饭碗，准备享受这片刻的宁静时。
一名玄武卫的暗哨，却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书房的阴影之中，单膝跪地。
“启禀东家。”
“我们留在北方的暗哨，传来急报。”
“奉诏回京的玄甲军，在离开我青阳地界之后，并未全速南下。”
“其主将萧千军，在距离我们一百五十里外的‘鹰愁涧’，留下了一支三百人的精锐斥候骑兵。”
“他们没有安营，也没有生火。只是像石头一样，潜伏在那里的山林之中。”
“他们在……”
“监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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