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富察琅嬅6

紫禁城的御花园里，芍药开得正艳。弘历站在一株柏树下，眉头紧锁，他今日去给皇后请安，没想到刚出坤宁宫就被青樱拦住了去路。

“四阿哥怎么躲着我呀？”青樱一袭粉色旗装，发间珠翠晃动，笑得娇俏，“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呢！”

弘历眼角抽了抽。他十一岁才从圆明园回宫，哪来的“从小一起长大”？但碍于皇后颜面，还是勉强笑道：“青樱格格说笑了。”

“哎呀，四阿哥还害羞呢！”青樱自顾自地说着，突然凑近一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其实...其实我也...”她故作娇羞地低下头，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

弘历额角青筋暴起，强忍着没有后退。他确实曾经刻意讨好过这位皇后侄女，但那不过是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

如今皇阿玛已经有考验他的讯号，还把富察家都给他拉拢来了，他何必再受这种气？

“格格慎言。”弘历声音冷了下来，“本王对格格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青樱脸色一变，随即又挤出笑容：“四阿哥别装了，上次在御花园，你不是还...”

“还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突然插入。

弘历猛地回头，只见琅嬅带着丫鬟站在不远处，不知听了多久。

他心头一紧，既欣喜又难堪。欣喜的是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难堪的是被她看到自己这般狼狈模样。

“琅...富察格格。”弘历喉结滚动，声音发干。

琅嬅缓步走来，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停在弘历脸上。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四阿哥好雅兴啊。”

这一碰触让弘历浑身一僵，耳根瞬间烧了起来。还没等他解释，琅嬅身后的素秋突然上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御花园中格外响亮。青樱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你敢打我？”

阿箬慌忙抱住自家格格，生怕她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她可是看得清楚，眼前这位富察格格来头不小，连皇后娘娘都要忌惮三分。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琅嬅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衣袖，“一个五品小官之女，也敢对皇子大呼小叫，谁给你的胆子？”

青樱气得浑身发抖：“我姑母是皇后，你怎么敢对我动手？”

“呵。”琅嬅冷笑一声，指了指身边的弘历，“这位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大清的皇子。怎么，皇后还能大过皇上不成？”

弘历站在一旁，心脏砰砰直跳，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维护自己，更没想到会是琅嬅。

少女明艳的侧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话语都像蜜糖般渗入他的心田。

“你...你们...”青樱语无伦次，突然转向弘历，“四阿哥就这么看着她欺负我？”

弘历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挡在琅嬅面前。虽然他忌惮皇后势力，但此刻更不愿让琅嬅受半点委屈。

“够了。”他沉下脸，“青樱格格请自重。”

青樱见一向对她客客气气的弘历竟这般态度，顿时红了眼眶：“好，好得很！你们给我等着！”说完，拽着阿箬扭头就跑。

待青樱走远，弘历才转身面对琅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既感激她为自己出头，又羞愧于自己的懦弱。

“谢谢你。”最终，他低声道，“但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琅嬅挑眉：“不值得？”

“我...”弘历攥紧拳头，“我确实不如三哥得宠，生母又...琅嬅，你不必为了我得罪皇后。”

琅嬅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四阿哥，你知道皇上为何看重你吗？”

弘历一怔。

“不是因为你是宫女所出，也不是因为你讨好谁。”琅嬅一字一句道，“是因为你有能力，有魄力，是块当皇帝的料。”

弘历瞳孔微缩，心跳如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琅嬅竟说得如此坦然。

“可是...”

“没有可是。”琅嬅打断他，“你是皇子，是天潢贵胄，何必看人脸色？就算现在势弱，也该有皇子的气度。”

她说着，突然伸手抚平弘历紧皱的眉头：“更何况，你还有我呢。”

这句话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弘历全身的血液。他猛地抓住琅嬅的手：“琅嬅，我...”

“四阿哥！富察格格！”王钦的声音突然传来，“皇上召见！”

两人迅速分开。弘历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绪：“走吧，别让皇阿玛久等。”

乾清宫内，雍正正在批阅奏折。见二人进来，他放下朱笔，目光在儿子微红的耳根和琅嬅淡定的表情之间扫过。

“听说御花园里很热闹？”雍正似笑非笑地问。

弘历心头一紧，刚要请罪，琅嬅已经福身行礼：“回皇上，是臣女鲁莽，冲撞了乌拉那拉格格。”

雍正挑眉：“哦？为何冲撞？”

“乌拉那拉格格对四阿哥出言不逊，臣女一时气不过...”琅嬅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委屈，“是臣女僭越了。”

弘历连忙跪下：“皇阿玛，是儿臣无能。”

“行了。”雍正摆摆手，“朕都知道了。”他看向琅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富察家的丫头，胆子不小。”

琅嬅垂眸不语，心里却门清。皇上这是默许了她的行为，甚至...很满意？

果然，雍正下一句便是：“弘历，你要多向富察格格学学，身为皇子，该硬气时就得硬气。”

弘历愕然抬头，没想到皇阿玛竟是这般态度。

“好了，都退下吧。”雍正重新拿起朱笔，“弘历，送富察格格回府。”

出了乾清宫，弘历仍有些恍惚。琅嬅看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怎么，很意外？”

“皇阿玛他...居然...”

“皇上是明君，自然看得清谁对谁错。”琅嬅意味深长地说，“四阿哥，有时候示弱过头，反而会让人看轻。”

弘历醍醐灌顶。是啊，他总觉得自己出身低微，处处忍让，却忘了皇阿玛最讨厌懦弱无能之人。

“琅嬅，”他喉头发紧，“谢谢你。”

琅嬅歪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弘历深吸一口气，“让我看清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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