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郭络罗·伊尔哈格20
穿过几重院落，隐约传来女子们的说笑声。转过一道影壁，眼前的景象让伊尔哈格停下了脚步——
十几个年龄不一的女子正在院中习武，为首的陈传香一身利落的短打装扮，身形矫健如燕。她正示范着一个擒拿动作，阳光照在她坚毅的面容上，哪里还有当初那个瑟缩妇人的影子？
“手腕要这样翻转，对，用力！”陈传香的声音洪亮有力，“记住，咱们习武不是为了惹事，是为了不受欺负！”
伊尔哈格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打扰。她注意到院角有个瘦小的身影正笨拙地模仿着动作，那是新来的郑砺月。
训练结束后，女子们三三两两地散去。陈传香抹了把汗，突然瞥见站在廊下的伊尔哈格，顿时眼睛一亮。
“格格！”她大步走来，抱拳行礼，动作干脆利落。
伊尔哈格细细打量着她：曾经枯黄的面色如今红润健康，佝偻的腰背挺得笔直，尤其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看来嬷嬷没骗我，”伊尔哈格笑道，“你是真的活过来了。”
陈传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托格格的福！”她拍了拍结实的臂膀，“您看，我这把老骨头又硬朗起来了！”
“孩子们呢？”伊尔哈格轻声问。
“大的两个在学堂念书，小的在院里跟嬷嬷学针线。”陈传香眼中闪过一丝温柔，“格格给的恩情，传香这辈子都报答不完。”
伊尔哈格摇摇头：“是你自己争气。”她望向院中正在收拾器械的女子们，“她们都是。”
离开别院时，夕阳已经西沉。伊尔哈格的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车窗外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笑声，还有不知哪家店铺飘出的琴声。
她想起临别时陈传香说的话：“格格，我现在才明白，女子不是非得柔弱可欺。保护自己想保护的，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女子该有的样子！”
马车继续前行，路过一家新开的脂粉铺子。伊尔哈格让车夫停下，隔着帘子望去，只见泠然正神采飞扬地向客人介绍商品，初霁则在柜台后麻利地打着算盘。
她没有下车，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便示意车夫继续前行。
回到安亲王府时，天已全黑。岳乐正在花厅等她用膳，见她回来，老人家关切地问：“又去别院了？”
伊尔哈格点点头，在丫鬟端来的铜盆中净了手：“外祖父，我想再扩建一下别院。”
岳乐捋了捋胡须，眼中满是了然：“银子不够就跟大管家支。不过...”他顿了顿，“你一个未出阁的格格，整日操心这些，难免惹人闲话。”
“我不在乎。”伊尔哈格夹了一筷子翡翠虾仁放到岳乐碗里，“她们过得好了，我比什么都高兴。”
岳乐看着外孙女坚定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吧。只是别忘了，你终究是要...”
“外祖父，”伊尔哈格轻声打断，“我的婚事不急。”
岳乐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低头用膳。
用过晚膳，伊尔哈格回到自己的院落。海兰已经备好了热水，伺候她沐浴更衣。
温热的水流冲去一天的疲惫，伊尔哈格靠在浴桶边缘，闭目养神。脑海中不断闪现今日所见——陈传香矫健的身手，郑砺月认真的眼神，泠然初霁自信的笑容...
这些女子都曾深陷泥淖，如今却一个个焕发出夺目的光彩。而她，何其有幸能见证她们的蜕变。
“格格，水凉了，该起来了。”海兰轻声提醒。
伊尔哈格睁开眼，接过海兰递来的干布擦拭身体。更衣时，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盒泠然送来的胭脂上。
那是一盒罕见的绯红色，膏体细腻，散发着淡淡的玫瑰香。伊尔哈格用手指蘸了一点，轻轻抹在唇上。
铜镜中的女子眉目如画，唇上一抹绯红更添几分明媚。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伊尔哈格披衣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下一行字：
“女子当如月，晦明皆从容。”
墨迹未干，她已开始规划明日要去拜访的绣坊和医馆。在那里，有更多像陈传香、郑砺月一样的女子，正等待着属于她们的新生。
而她，愿意做那个点亮星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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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刚进京的时候，乾清宫内，龙涎香的清幽气息弥漫。康熙端坐在御案后，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面前三个风尘仆仆的儿子。
胤祥恭敬地跪在最前，声音清朗：“儿臣给皇阿玛请安。此次随伊尔哈格格格出游，儿臣等见识颇多，特来向皇阿玛禀报。”
康熙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九阿哥和十阿哥。出乎意料的是，向来跳脱的两人此刻竟也规规矩矩地跪着，神情肃穆。
“起来说话。”康熙放下手中的朱笔，“都去了哪些地方？”
胤祥起身，将一路见闻娓娓道来。他讲到龙潭山的壮美雪景，讲到朱雀山的如火红叶，讲到沿途百姓的疾苦，也讲到他们如何协助地方官员解决了几桩冤案。
“儿臣亲眼所见，有些地方官吏欺上瞒下，百姓苦不堪言。”胤祥说到此处，眉头紧锁，“若非亲历，实难想象民间疾苦至此。”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目光转向九阿哥和十阿哥：“老九、老十，你们也这么认为？”
胤禟上前一步，难得正经地回道：“回皇阿玛，儿臣以前只知京城繁华，哪知民间竟有这等不平事。那陆家村的案子，若非亲眼所见，儿臣绝不敢相信有人敢私自行刑！”
十阿哥也连连点头：“是啊皇阿玛！那个叫郑小婉的姑娘差点就被活活淹死了，就因为不肯嫁给村霸！”
康熙听着儿子们义愤填膺的讲述，眼中渐渐浮现欣慰之色。
他这三个儿子，尤其是老九老十，从小锦衣玉食，何曾关心过民间疾苦？如今竟能为此愤慨，实属难得。
“你们做得很好。”康熙温和道，“上位者当体察民情，明辨是非。这次出行，看来你们都长进了。”
三个阿哥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尤其是胤禟和胤䄉，得到皇阿玛的夸奖对他们来说可是稀罕事，两人激动得脸颊泛红，却又强自按捺着不敢失态。
“儿臣不敢当皇阿玛夸奖。”胤祥谦虚道，“只是尽了些绵薄之力。”
康熙满意地点点头：“老十三向来懂事，如今老九老十也稳重了许多，朕心甚慰。”他顿了顿，“明日早朝，你们也来听听，将沿途见闻说与诸位大臣知晓。”
三人连忙应下，心中既紧张又期待。能参与朝政，对他们而言可是莫大的认可。
退出乾清宫时，胤禟突然瞥见廊柱后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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