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郭络罗·伊尔哈格 完

“皇阿玛这次倒是痛快。”胤禟笑着将邸报折好，阳光透过茶棚的茅草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邓大姐总算得了应有的体面。”

伊尔哈格望着远处驮着茶饼的马帮，轻声道：“她本就不求这些。”茶香氤氲间，她想起邓迎香粗糙的双手和明亮的眼睛——那是一个真正活明白了的人。

胤禟忽然凑近，神秘兮兮地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表姐你看，咱们这趟的收益。”

页面上密密麻麻记着沿途收购的药材、茶叶，以及转手后的利润。伊尔哈格挑眉：“九爷这是把我当幌子，行商贾之事？”

“哪能啊！”胤禟笑嘻嘻地给她添茶，“这叫体察民情兼济天下。再说了...”他声音忽然低下来，“我的银子不就是你的？”

茶盏停在唇边，伊尔哈格望进他含笑的眼底。

这些年，这个曾经骄纵的皇子跟着她走遍大江南北，会在她救治病患时帮忙捣药，会在她教授女子识字时默默添置笔墨，甚至学会了用蹩脚的方言与农户讨价还价。

远处传来海兰的惊呼，只见额尔德尼举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追着她跑。

伊尔哈格不由莞尔，却听胤禟轻叹：“要是十弟和十弟妹在就好了。”

去年颁金节回京，十阿哥拉着福晋阿霸亥非要跟他们同行。那个蒙古格格骑着马追野兔的飒爽模样，把十阿哥乐得见牙不见眼。

“等到了四川，给他们寄些花椒回去。”伊尔哈格说着，忽然被胤禟握住手腕。他的掌心有常年握缰绳的薄茧，温暖干燥。

“表姐，”他眼睛亮得像星子，“前头就是泸定桥了，听说走在上面晃得厉害...”

“九弟莫非怕了？”

“谁怕了！我是怕你...”话音未落，伊尔哈格已翻身上马，红衣白马掠过他身侧时，一枚山茶花不偏不倚落在他怀中。

铁索桥横跨大渡河，木板间隙可见湍急的江水。胤禟死死攥着铁链，脸色发白却还强撑着说笑：“听说前朝徐霞客走到这儿都腿软...”

伊尔哈格忽然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江风扬起她的鬓发，露出耳垂上小小的明月珰——那是去年胤禟在苏州淘来的。

“看着我走。”她引着他一步步向前，“山河壮阔，值得细看。”

桥下江水奔涌，桥上人影成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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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禁城的秋总是来得早。

乾清宫里，康熙望着十三阿哥呈上的奏折，上面详细记录着胤禟来信所述的民间见闻：云南茶农被盘剥的困境，四川盐井工人的疾苦，乃至江西瓷窑童工的惨状。

“老九倒是长了双慧眼。”康熙将奏折递给身旁的胤禛，“你看看。”

胤禛细细读过，冷峻的眉眼微微松动：“九弟观察入微，所提减免茶税、整顿盐务等建言，俱是切中要害。”

“可惜啊，”康熙摩挲着镇纸，“若他肯把这份心思用在朝政上...”

“皇阿玛，”胤禛难得地替弟弟辩解，“九弟以商贾之身行走市井，反能看到官员们看不到的真相。儿臣与他的书信往来中，获益良多。”

康熙意味深长地看了四阿哥一眼。这些年老四与老九亲近，他是知道的。更难得的是，老九赚的银子没少贴补老四办差，兄弟和睦总好过...他的目光扫过太子空荡荡的座位，心头又是一阵烦闷。

“听说伊尔哈格那丫头又救了个被夫家虐待的女子？”

胤禛颔首：“已是今年第三个了。她安置女子的别院，九弟暗中资助了大半。”

“哼，两个不省心的。”康熙嘴上斥责，眼底却有笑意，“由他们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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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封山时，伊尔哈格在洞庭湖畔收了封京中来信。

烛光下，胤禟看着她凝重的神色，伸手拂去她肩上的雪粒：“十弟妹有喜了？”

“嗯，刚满三个月。”伊尔哈格将信纸移近烛火，“十弟高兴得在信上画了十个大笑脸。”

火苗蹿起来时，胤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表姐，我...”

“嗯？”

窗外雪落无声，他望进她如水的眼眸，千言万语终化作一句：“明日我去镇上给你买新出的藕粉。”

伊尔哈格笑了，伸手拂去他睫毛上沾着的雪屑。这些年他们走过那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多悲欢，有些话早已不必宣之于口。

就像此刻烛光下交叠的影子，就像并辔而行时默契的步调，就像她腰间永远挂着他编的平安结，而他袖中永远备着她喜欢的梅子糖。

你到哪里去，我就到哪里去。山河万里，不过并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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