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宜妃番外

康熙驾崩后，紫禁城的琉璃瓦上覆了一层薄雪。

翊坤宫的暖阁里，宜妃，不！如今已是宜太妃倚在窗边，望着庭院里光秃的梅枝发呆。

自先帝驾崩，她已许久未踏出宫门一步，每日不过抄经念佛，偶尔听五阿哥五福晋说起家中琐事，日子过得如同这冬日的雪，寂静而苍白。

“姑母！”

熟悉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宜妃猛地回头，就见伊尔哈格一身素色斗篷，发间只簪一支白玉钗，眉眼依旧如当年那般明亮。

她身后跟着胤禟，如今已是亲王，却仍如少年时一般，一进门就笑嘻嘻地凑过来：“额娘，儿子给您带了好东西！”

宜妃眼眶一热，强压下心头酸涩，故意板着脸道：“还知道回来看我？”

胤禟从怀里掏出一包油纸裹着的点心，献宝似的递过去：“苏州的玫瑰酥，您最爱吃的。”

伊尔哈格也笑着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画上是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晨曦初露，渔舟点点，远处青山如黛，近处芦苇摇曳，仿佛能听见水波轻拍岸边的声音。

“这是……”宜妃怔怔望着画，指尖轻轻抚过纸上的墨痕。

“是上个月我和九弟在洞庭湖画的。”伊尔哈格轻声道，“姑母，外面的天地，比画上还要美十倍。”

宜妃沉默良久，忽然叹了口气：“你这丫头，总爱拿这些勾我。”

伊尔哈格看着她，忽然认真道：“姑母，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宜妃一愣，随即失笑：“胡闹！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太妃，怎么能……”

“怎么不能？”伊尔哈格打断她，眼神坚定，“您当年可是能骑马射箭的，如今身子骨也硬朗，为何不能出去？”

宜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哽住。她当然想，她怎么会不想？

这深宫困了她大半辈子，她曾多少次梦见自己策马扬鞭，像年轻时那样，在草原上自由驰骋？可她是太妃啊，是先帝的妃嫔，怎么可能……

“额娘。”胤禟忽然开口，声音难得郑重，“四哥那儿，我去说。”

宜妃猛地抬头：“你……”

胤禟咧嘴一笑：“您儿子现在可是亲王，四哥又最疼我，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宜妃眼眶微红，半晌才低声道：“可老五那边……”

“五哥那儿，我来劝！”胤禟拍拍胸脯，“他要是敢拦，我就说您当年一鞭子抽断过马鞭，比他还能打！”

宜妃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她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郭络罗家格格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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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阿哥确实拦了。

“额娘！您都多大岁数了，怎么能经得起颠簸？”他急得直跺脚，“万一路上有个闪失……”

宜妃冷哼一声，顺手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手腕一抖，“啪”地一声抽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一跳：“怎么，嫌你额娘老了？”

五阿哥一缩脖子，下意识后退半步——他小时候可没少挨这掸子。

“额娘，儿子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闭嘴！”宜妃瞪他一眼，“我当年跟着先帝巡幸塞外的时候，你还在襁褓里吃奶呢！”

五阿哥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额娘兴冲冲地指挥宫女收拾行李，嘴里还念叨着要带哪件骑装、哪双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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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二年春，宜太妃的马车缓缓驶出紫禁城。

她掀开车帘，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姑母，看前面。”伊尔哈格骑在马上，笑着指向远处。

宜妃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官道两旁杨柳依依，远处青山如黛，天空湛蓝如洗，几只飞鸟掠过，自由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一生，终于真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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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岁月里，宜妃跟着伊尔哈格和胤禟走过了许多地方。

她在江南的烟雨里撑过油纸伞，在塞外的草原上策马奔腾；她见过敦煌的飞天壁画，也抚摸过嘉峪关的古老城墙。

她跟着伊尔哈格救助过被夫家虐待的女子，也曾在灾荒时亲自施粥赈济灾民。那些曾经困于后宫的岁月，仿佛在这一刻全都得到了补偿。

弥留之际，宜妃躺在杭州西湖畔的别院里，窗外是满山红叶，秋意正浓。

胤禟红着眼眶跪在榻前，伊尔哈格紧紧握着她的手。

“哭什么？”宜妃笑着拍了拍儿子的头，“你额娘这一生，前半辈子困在宫里，后半辈子却比谁都自在。”

她望向窗外，仿佛又看到了洞庭湖的晨曦、敦煌的落日、草原上的星空……

“值得了。”她轻声说，缓缓闭上眼睛，唇角带着笑。

窗外，一片红叶随风飘落，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像是天地最后的温柔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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