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妙云5
北平的初雪来得比往年都早，徐妙云裹着狐裘坐在暖阁里，面前堆满了从各地送来的战报和家书。侍女轻手轻脚地添了炭火，又端上一盏热茶。
“王妃，这是今日刚到的信。”侍女呈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徐妙云眼睛一亮，这厚度一看就是高燧那孩子的杰作。她迫不及待地拆开，果然掉出厚厚一叠信纸，还有几朵压扁的野花。
【娘亲亲启：
儿在军中一切安好，父王说我的骑射进步神速，昨日射中了一只野兔，已经让厨子做成肉干，随信附上。
大姐最近又立了大功，带着二姐三姐夜袭敌营，把南军一个参将的胡子都给烧了。那参将光着屁股逃出营帐的样子可好笑了，可惜儿子画技不佳，不然一定画给娘亲看。
二哥天天嚷嚷着要超过大姐，结果每次比试都输，气得他把自己的铠甲都捶变形了...】
徐妙云噗嗤一笑，眼前仿佛浮现出高煦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继续往下读：
【对了，我们在路上遇到一只受伤的小狐狸，毛色火红，特别漂亮。二姐想养它，结果被它咬了一口。现在二姐天天跟它较劲，非要驯服它不可。
娘亲在北平可好？智明有没有好好读书？大哥是不是又胖了？儿子很想念娘亲做的红烧肉...】
信纸最后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一看就是高燧的自画像，旁边写着“想娘亲的阿燧”。
徐妙云眼眶微热，小心翼翼地把信收好。这时朱高炽抱着几卷竹简走了进来：“娘，这是大宁那边刚送来的捷报。”
“宁王那边有消息了？”徐妙云连忙展开竹简。
朱高炽笑道：“父王神机妙算，假装败退引诱宁王出城，然后一举拿下。现在宁王叔已经'自愿'加入我们了，还贡献了他的朵颜三卫。”
徐妙云点点头，突然注意到儿子欲言又止的表情：“怎么了？”
“就是...”朱高炽挠挠头，“大姐她...又把宁王叔最心爱的战马给赢走了...”
“什么？”徐妙云扶额，“这丫头又干什么了？”
“据说是跟宁王叔打赌，说三箭之内能射中百步外的铜钱。宁王叔不信，就拿战马当赌注...”朱高炽憋着笑，“结果大姐一箭射穿了铜钱眼...”
徐妙云哭笑不得：“这丫头，净会给我惹事！宁王没气晕过去？”
“晕倒是没晕，”朱高炽眨眨眼，“就是抱着马脖子哭了一宿，最后还是父王答应把大姐的战利品分他一半才罢休。”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徐增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挥舞着一封信：“大姐！玉英来信了！”
徐妙云接过信，发现信封上沾着可疑的油渍，不禁皱眉：“增寿，你是不是又偷看信了？”
“哪能啊！”徐增寿一脸无辜，“我就是...闻了闻...”
朱高炽小声嘀咕：“三舅的鼻子倒是灵，连信都能闻出肉味来...”
徐妙云展开信纸，朱玉英龙飞凤舞的字迹跃然纸上：
【娘亲大人：
女儿又立功啦！这次可是大功！父王夸我是'巾帼不让须眉'！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们追击南军残部，发现他们躲进了一座山谷。父王正愁怎么攻进去，女儿灵机一动，想起娘亲说过'擒贼先擒王'...】
徐妙云读到这儿，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是女儿就带着二妹三妹，假扮成村妇混进敌营。
那帮蠢货还真信了，还请我们喝酒呢！等他们喝得东倒西歪，我们就把他们的兵器全扔进了河里...
...最后父王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三千敌军。就是...女儿不小心把胡子粘歪了，被一个副将识破，打了一架。
不过没关系，那家伙现在还在医帐里躺着呢...】
信的最后画了个得意洋洋的小人，旁边写着“娘亲最棒的女儿”。
徐妙云手都在抖：“这丫头...这丫头...居然敢...”
徐增寿凑过来：“大姐别生气，玉英这不是没事嘛！再说了，多厉害啊，三千敌军啊！”
“厉害？”徐妙云咬牙切齿，“等这仗打完，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朱高炽赶紧岔开话题：“娘，这里还有父王的信。”
朱棣的信就正经多了，详细汇报了战况和宁王归顺的事。只是在信的末尾，用极小的字写道：
【妙云，管管你闺女吧，为夫快镇不住她了。昨天她居然说要单枪匹马去南京抓建文...为夫的白头发都快愁出来了...】
徐妙云想象着朱棣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时，朱智明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手里举着一幅画：“娘！我给爹爹和姐姐们画了画像！”
徐妙云接过画一看，差点没笑岔气——画上的朱棣头顶生花，朱玉英三头六臂，朱高煦像个圆球，朱高燧则长着兔子耳朵...
“智明啊...”徐妙云强忍笑意，“你爹爹看到这个，怕是要气笑了。”
朱智明歪着头：“可是三哥信里说，二姐现在天天跟小狐狸打架，不就是长耳朵了吗？”
徐增寿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小外甥女：“说得好！走，三舅带你去厨房，咱们给你爹爹他们准备点'惊喜'！”
徐妙云刚要阻拦，朱高炽就拦住了她：“娘，让三舅去吧，反正...反正厨房已经毁得差不多了...”
果然，不一会儿厨房方向就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徐增寿的哀嚎：“我的新袍子啊！”
夜幕降临，徐妙云独自坐在灯下，把家书一封封重新读了一遍。她轻轻抚摸着高燧信中夹带的野花，又看了看玉英画的小人，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王妃，”侍女轻声提醒，“该歇息了。”
徐妙云点点头，却还是提笔写了一封回信：
【吾夫棣郎、吾儿玉英、月贵、启星、高煦、高燧：
见字如晤。北平一切安好，智明学业进步神速，高炽把府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增寿又把厨房炸了，这次连水缸都没幸免...】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战场凶险，务必小心。棣郎要多加餐饭，玉英要更加谨慎，保重自身，高煦别总跟姐姐较劲，高燧...娘很想你。月贵、启星要互相照应...
盼早日凯旋，一家团聚。】
她小心地封好信，又取出五个平安符，这是她连日来亲手缝制的。其中给高燧的那个特别缝厚了些，里面多塞了一味安神的药材。
“来人，”她唤来亲信，“速将此信送往军前。记住，务必亲手交到王爷手中。”
窗外，北风呼啸，卷起一地雪花。徐妙云望着南方，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在营帐中读信的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朱棣正头疼地看着三个女儿为“谁最像娘亲”吵得不可开交，而高燧则躲在角落里，偷偷把娘亲的回信读了一遍又一遍ฅ/ᐠ. ̫ .ᐟ\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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