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袒露心扉

闻言，白香霖心里抖了一抖，虽则徐四言向来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但他就像顶着一张精致的面具一样，眼里并没太多真实的情绪，可此时此刻，月下风中，他却露出了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受伤的神情。

天知道白香霖此时多想上去给他一个拥抱，她极力克制住体内翻涌的情绪，白日里她能若无其事地跟小葵说过去于她来说只是一场梦，可现今当着正主的面儿，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你可知为何每次我都要唤你嫂嫂，若非如此，我怕我会忘记你和我现在的身份有鸿沟之别，可每每如此，我都心痛难忍。”

徐四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说者心痛，听者也难受。

白香霖想都不敢想，若是徐四言知道现在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他认识的那个白香霖，而原主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他会有多绝望。

她亦无法想象，该用怎样的语气和神态，去告诉徐四言，她已和过去告别。可若非如此，她心里总觉得羞愧难当，她就像一个小偷，偷了别人的人生，还要承受属于别人的感情，午夜梦回时，辗转难眠，良心难安。

徐四言缓缓道：“我知道现在与你说这些不合适，可……若是不说，我怕我会悔恨终生。今日用完午膳后，我没有回去，我是特地跟着你的，听见你和三秋争吵，一时情急走快了，才和你撞上。我这身子，稍有不慎就会旧疾发作，愈发严重，这才拖累了你。”

说了这么多话徐四言也有些累了，便喝了几口茶，举手投足间，尽是大户人家的高雅姿态，可眉宇间的那丝忧愁，却又清晰得扎眼。

白香霖心里矛盾得很，连带着入口的茶水，都喝不出味道来了。

不远处忽而响起了琴声，古琴沉雅悠扬，余音袅袅，在宽阔的院子里犹如天外之音般，缓和了空气里的忧伤气氛。

“这是《山云词》？弹奏者技艺高超，有不拘泥天地、闲云野鹤之意，情感真挚，十分难得。”默了一会后，白香霖另起话头，像是被带入琴音里了一样，喃喃道。

徐四言也被这样的琴声治愈了，温和道：“是的，我成日待在这院中太过无聊，便请了位琴师来为我弹奏，有丝竹乐声相伴，日子总不会太无趣，特别天气暖和一些时，在那竹林里烹茶听曲儿，最是叫人心情舒畅。”

白香霖来了兴趣：“可有吹笛子的乐师？竹林里喝竹叶青听笛音，简直再合适不过。”

徐四言的脸上这才有了笑容，回道：“有，我最喜欢的也是笛子。”却忽地顿了顿，敛了笑意，“我以前也会吹笛子，只是这些年身体不好，中气不足，竟不能像以前那样吹笛了。”

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又变得低沉了起来。

白香霖内心挣扎许久后，终于下决心要跟徐四言说清楚了，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她若现在不说清楚，恐怕以后没有这样独处的机会袒露心扉。

她思忖了一会儿，谨慎开口道：“是啊，以前是以前，现在很多都不一样了，我们可以怀念，可以沉溺，也可以着眼当下，但若想着能回到以前，却是再也不能的。”

听见这话，徐四言捏着茶杯的手猝地收紧，眼里一片暗色，“这就是你的答案么？我早该猜到的，可我还是不死心。”

见徐四言面色又苍白了起来，白香霖有些急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的我并非是三年前的我，我先前生了场病，痊愈后记忆力大不如前，从前的许多，我已记不住了，如今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可以后谁又说得准呢？”

徐四言默了默，眼睛定定地望着白香霖，似是想从白香霖的脸上瞧出些端倪来，判断她话里的真假。

这次白香霖并未闪躲，而是勇敢地和他对视，她一定要让徐四言接受现在的她不等于过去的她这件事，否则她永远难过心里的那道坎。

“好，那我们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以前……我一个人记得就好了，日子孤寂，我总要有些值得怀念的东西。”徐四言释然般笑道。

白香霖说出深藏的心里话后，这才舒了口气，却听徐四言又道：“可是嫂嫂，现在的你依然很让我着迷。我知道你是听从父母之命嫁入徐府的，这样的姻缘并非你所想，你一定也不快乐罢？”

听见这话后白香霖大脑空白了一瞬，随即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生怕有个听墙角的听见了，心里慌得不行。

徐四言见状扑哧一笑，“放心，我院子里不会有外人靠近。”

白香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落了地。

徐四言也太直白了吧！不是说古代人都矜持含蓄吗？

平日里看徐四言也不是能说出这等骇人之言的人啊，难道她的魅力真有那么大？

“你不用有所顾忌，和我说实话便好，我虽一介病躯，可若你真不幸福，我也可助你脱离徐家，开始新的生活。余生漫漫，如你所言，未来如何尚不可知，实在没必要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对古人来说，徐四言这些话可谓是惊世骇俗，在听到徐四言这么思维超前的一席话后，白香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她试探道：“或许，你知道什么是结婚证吗？”

“结婚证？那是作甚的？”徐四言懵圈道，那张素日里表情不多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疑惑神情。

看来他的确不是穿越之人。

白香霖掩饰道：“哦，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什，我也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突然想起来就说了。实不相瞒，我确实有离开徐家之意，昨晚我和奶奶也说过了，既然夫君不喜欢我，我也不愿在这高宅大院里苦耗一生，只是想走的话起码还要待上半年。”

徐四言笑道：“这点上，你真如我所料。你放心，我绝对有办法助你，你也不必怕麻烦我，对于过去我无法全然放下，面对现在的你我亦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意，所以，给我这个帮你的机会，我心中才能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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