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独处

徐四言低醇的嗓音就像是上好的竹叶青一样，初听只觉如月下清风拂面，暗香涌动，随即便觉心神晃荡，后劲十足。

他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衣，纤瘦的腰身仅一条米白腰带绑住，看着倒似女子姿态柔弱。月光下他眼里涌动着自责和愧疚，神情像只小猫一样无辜极了，在这一眼的光景中，直看得人心痒痒。

见白香霖没说话，徐四言以为她是怨自己，又解释道：“是我自个贪心，想多走走，才没回院子，谁知那么巧碰到了你和堂兄，我本想上去和你们打招呼的，这才走快了些然后被撞到，委实是我命中该倒此霉，原是怨不得嫂嫂和我的小厮。”

到了这会子，白香霖才回过神来，在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徐四言比之张舒浩更能牵动她的情绪，许是徐四言离她更近，又或是徐四言经历的心酸遭遇更能让她动容，总之在徐四言面前，她时常难以自持。

“我不怪你，被罚也并无怨言，能待在这儿吹吹风看看月亮，也是挺好的。倒是堂弟你，怎的就出来了？你这身子哪儿遭得住这夜里的凉寒，还穿得这般单薄。”白香霖操心道，目光也望了望徐四言旁边的小葵，小葵则冲着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拿徐四言没办法。

徐四言柔声道：“我已经睡了很久了，再不出来呼吸下新鲜空气，估计就要被憋坏了。嫂嫂放心，我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中午那会是吓到你了吧？我这身子就这样，旧疾顽固，一不好起来，就会愈来愈严重，等熬过去了才能过些安生日子。”

徐四言说着便冲小葵使了个眼色，小葵心领神会地上去要扶白香霖起来。

白香霖不愿，徐四言便劝道：“嫂嫂起来吧，我这儿没有外人在，若还让你这样跪着，我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舍得让我一个病人心里不痛快么？”

说完他还咳嗽了两声，听得白香霖顿时心里一紧，“行，凡事以你为重，听你的。”

白香霖终究还是顺从徐四言的意思，搀着小葵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如此，徐四言面上的忧愁之色才散去了几分，嘴角亦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眼里尽是柔情，只可惜白香霖正低头锤着发酸发麻的腿，并未瞧见。

“这是药油，跪了那么久，你膝盖肯定不好了，擦了这个能好受些。”

徐四言递了个梅花白瓷瓶过来，男子的手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在白瓷的衬托下更显无暇，看着倒让人羡慕得很。

白香霖不由感慨了一下造物主的偏心，旋即接过，“多谢堂弟，待我回去后再擦。”

“也好。”徐四言淡淡笑道，整个人如皓皓皎月般温润而泽。

“少夫人，思雨亭内已备好茶点，少夫人且随我和少爷过来歇歇吧。”小葵道。

白香霖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饱，此时腹中竟适时地发出一声怪叫，她瞬间尴尬得低下了头，小葵知趣地推着徐四言往亭子那边走。

西竹园内挂的灯笼并不多，昨晚的这个时辰，徐府别的地方都是烛火闪耀，各色灯笼星罗棋布，衬得夜里的徐府倒是比白日里多了几分浪漫和神秘，西竹园相比之下就显得昏暗许多。

“少爷，少夫人，还有一道特色菜没做好，我去厨房看看。”

小葵将徐四言从轮椅上扶到凉亭里坐下后，就走开了。

凉亭内有一套大理石桌凳，桌上放着紫玉茶壶和茶杯，摆了四道精致的茶点，为了避风，凉亭四周装了薄云纱，并以珠帘点缀，风一吹便是一道道清脆的声响，为静谧的夜增添了些许趣味。

“这道飞云流玉糕，配上凉山茶，我记得是你的最爱。”

薄纱将凉亭和外面的世界分割开来，在这狭窄的空间内，徐四言和白香霖独处其中，气氛有些许微妙。

白香霖礼貌地笑了笑，眼睛却心虚地不敢瞧徐四言，她拿起糕点尝了尝。

飞云流玉糕的制作虽不算复杂，但想要做得好吃，选材和火候上要求就极为严苛，所以正宗的飞云流玉糕只有大户人家才吃得起，平头百姓们大多是没有那个口福的。

小葵做的这飞云流玉糕一咬开便有淡淡的花香味，口感细腻，甜味适中，嚼起来酥松绵软，和原主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小葵的手艺甚好，许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飞云流玉糕了。”白香霖话音刚落，便下意识地喝了口茶，结果茶水一入喉，和飞云流玉糕竟产生了奇妙的反应。

茶水中的甘香和微微的苦味，恰好解了飞云流玉糕的甜腻，更好地刺激了白香霖的食欲。

白香霖又吃了两块后，才不得不在心里感慨，古代的大户人家果然会享受，就算她在现代也吃过一些好吃的糕点，可都不及今夜所食。她一个苦逼不知名调香师，居然能有这番际遇。

徐四言没有动筷，一直静静地看着白香霖吃东西，白香霖又吃了几块桂花糖蒸栗粉糕后，才意识到这古怪的气氛，小心翼翼问道：“你……你怎么都不吃？就我一个人动筷子怪不好意思的。”

徐四言看着烛光下白香霖微微染上胭脂色的脸，只觉得这样的她明艳动人得很，又不失少女般的娇憨可爱，一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不饿，看着你吃还觉得挺开心的。嫂嫂，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这话一出口，竟让白香霖有些恍惚。

以前的原主能和现在的她性格一样？

不知为何，每次听到徐四言口中的那句嫂嫂，她就觉得像是隐秘的心事被人扒开了一样，有种不合伦常的刺激。

白香霖偏头望了一眼小葵离开的方向，笑道：“你有话想对我说吧？”

从徐四言早上出现的第一刻起，他就根本不是为了出来透气，而是为了见她。

他故意不喊白香霖堂嫂，故意喊更显亲近的嫂嫂，也是他私心所致。

徐四言忽而有些失落：“是的，我等了快一天，就是为了等这一刻，可是……嫂嫂却好像并不是很想和我独处谈心呢。”

“我和你之间，终究是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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