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幻梦破碎

江枫顿在酒店门口，眼睁睁看着月臻娇小的倩影渐行渐远，无法迈出步伐飞奔过去哄回来。狂风在这略显悲凉的情境下呼啸而来，刮起江枫的外衣领拍在右脸颊上，居然会有种生疼之感。按理说江枫现在该着急的是月臻这支关系自己稳固位置的重要线可能面临被割断的风险，但是他想的不是这个。

“如果我不是月家的小女儿，你还喜欢我吗？”在江枫毫不犹豫地回答第一个相当幼稚的问题。你喜欢我吗“之后，月臻继续发问。”

江枫还真是没有想到月臻会问这种问题，他觉得如果还佯装痴迷地肯定真是显得相当白痴。江枫心目中的月臻是从小在豪门被宠大的掌上明珠，矫情天真一点人之常情，不谙世事应该不至于。毕竟他一个私生子，也见识过权贵家族令人作呕的勾心斗角，更不要说天天浸润在这种环境之中的后代子女。

所以面对这样的试探，江枫立刻就笃定了回复的方向，“这个‘如果’不成立呀。我们天生就改变不了身份，你注定是月家人，我注定是儿时被宁家抛弃的后代，不是吗。”

月臻用叉子戳了戳面前的牛排，好像被刺透的不是牛肉，而是她的心脏。她不喜欢这样就事论事理性漠然的江枫，初次遇到他时的那种耀眼灼目的倔强认真，不知从何时开始慢慢消逝，如今再看，好像剩下的都是残影断章，来自月臻自己的投射和臆想，编织一出荡气回肠子虚乌有的罗曼史。

“我看上去很容易沦陷是吗，江枫哥。”月臻灵气十足的眼眸隐约荡起水雾，她努力让自己的表述得体含蓄，虽然显得怯懦无比，也标示着残存的意志不愿两人的感情是一厢情愿幻梦一场。哪怕江枫单纯直视月臻的目光，简简单单说明与她存有相同的情意，请她相信他的真心，月臻都会缴械投降，重新建起城外的守护围墙。

奇了怪。许是江枫赴宴之前一点也没有预设对话会偏离到消极的方向，许是月臻眼巴巴追问他的表情像极了合欢常有的神色，他大脑就那么生生宕机，半天没有寻找出两全其美的答案来。而江枫僵硬愣怔的反应只会让月臻越来越肯定月寒宇的劝诫是对的，这个自己交付心意的男人，大约真的是以情换利。

月臻收敛起纵深的失望，自顾自将高脚杯中新添的红酒一饮而尽。“遇见你之前，我时常会想，生在我们这样家族的子女，是不是压根就不配获得爱情。尤其每次看着我姐姐和姐夫，恩爱闪耀的背后是合作互利的伙伴契约，真是幻灭。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你。”月臻想着那一日的惊鸿一瞥，精致美好的面容浮现动人的浅笑。

江枫心跳加快，既包含忐忑不安，又暗隐无形悸动。

“你受到出言不逊的羞辱，竟然没有一丝丝颓败。我第一次见到那种目光，像我生活的环境，那种真实坚毅不屈不傲，我这辈子也忘不了。”月臻落下泪水，她好怀念那种模样的江枫，就算那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与众不同，她也不怕被当事人嘲笑，就当是最后一次见面，不如一吐为快。

江枫被月臻猝不及防落下的泪水搞得更加心神不宁。他有些自乱阵脚，一点儿也记不得准备好的惯用台词和入戏状态。就像是两人上演一出舞台剧，对方却没有按台本对话，突然大改风格哭诉起来，众目睽睽下，江枫眼看戏服要被剥下。

他记得月臻说的“羞辱事件”，但是不太记得和月臻的交集。于是与月臻真情流露潸然泪下的告白形成鲜明的对比，江枫比谁都清楚，在白子言谏言借月家势力复仇之前，他从未留存关于月臻的任何记忆。

可是又能怎么办？戏都演了一大半，眼看要抵达彼岸，江枫不能就此折返。“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臻臻委屈了？”江枫说着，伸出修长的手替月臻拂去泪水，满目都是心疼。

月臻能够明显感觉到，江枫和她并不在一个情绪频道。尽管他体贴入微地安抚，所有举止行为都处理得恰到好处，既不过分殷勤也不疏离尴尬，但是他们之间仿佛隔着银河。她是世上人，喜怒哀乐尽在倾吐间；他是画中人，言谈举止皆由塑造来。

至于那天后来的对话具体到什么，无论是月臻还是江枫都不太留意了。他们互相躲避，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彼此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先一步看清对话是死局的月臻选择逃离，也是告别远去的那一路，她的心渐渐冰冷下去。不管真相是不是月寒宇说的那么不堪，月臻至少弄明白了一点，就是江枫对她，绝不是她所以为的纯粹相惜。

而端立在冷风中皱起眉心的江枫，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入戏太深不知不觉动了心，还是入戏不够分不清来来往往的真情假意。

合欢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做手术成功复明的赵影然。相似的面容让她脑海迅速闪现晕厥之前两人纠缠的一幕，合欢下意识像后缩了缩。

“你醒了欢欢！”赵影然掩饰不住喜悦，握住合欢的手亲昵地轻抚。这些年对哥哥的想念在亲眼看到合欢之后都寻找到了宿主，长时间的端详以及家中初步的调查都让自己的猜测更加落实——这个和自己在异国他乡投缘相识的女孩子就是失散多年的四哥的女儿。

合欢被对方莫名其妙地肢体接触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将手抽了出去。她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怯怯盯着眼前的女人，正如面临危险警戒防备。这时护士走进来，照例为合欢检测各项身体指标。赵影然听护士在门口说完基本情况，为合欢的恢复长舒一口气。

“她这次突然晕厥很不乐观，病症随时会有继续加重的风险。一定要保证病人情绪的稳定和营养的补充，如果治疗不理想，并发症可能还会引起记忆上的问题。”

赵影然愁眉不展地返回房间，不忍去想罹患这种病症到如此严重程度的合欢究竟遭遇了多少苦难。她鼻尖一酸，下定决心要照顾好苦命的侄女。而达成这一目标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明确合欢的身份，等家里来人准备妥当之后，失散多年的亲人能够相认。到那时，接合欢回家得以更为细致周到的呵护治疗，一切应该就会真正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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