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摇摇欲坠

“小姐，你好歹吃一点东西吧，不管怎么样身体都是最重要的啊。”管家端着一个饭菜丰盛色泽诱人的餐盘，在月臻房间门口敲了几下，心疼地劝导。

这已经是月臻心心恹恹的第六天了。作为看着她长大的管家，心中多少怜惜不已，即使从他们这个年纪的人看来，姑娘家因为爱情被父母反对闹闹别扭是相当幼稚也不足挂齿的小事，但是月臻这样的乖乖女不顾身体为爱受累，管家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

有一种人本性就纯粹天真，往往也是这一类人会比其他人容易较真，将自己捆进一个死角不停反问，月臻就属于此。自从月寒宇给她讲了江枫的目的之后，震惊难以置信之余，月臻其实比谁都清楚自己有过反复的疑心。之前很久她都沉浸在一见倾心后的意乱情迷里，这种情绪将她身体内潜藏的浪漫主义细胞全部诱发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月臻这几天确定的一件事是，她渴望的不过是艺术家作品中那种罗曼蒂克的轰轰烈烈罢了。而江枫的身世、样貌、性格、举止，以及和自己的这一段相遇相知，都恰恰贴合预设中所有的角色设置……

管家正要再一次叹息地端着餐盘无功而返，房间门从内侧被打开。形容憔悴的可人儿对管家淡然一笑，“放我桌子上吧，我饿了。”

月寒宇晚上回家的时候听管家说起此事，着实高兴了一番。在他看来，月臻肯心平气和地吃饭，就代表这件事已经在朝非常积极的方向发展。意想不到的是，月臻前进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晚餐结束之后，月臻主动来到父亲房间，提出再见江枫一次的请求。

“我以为你已经想通了，为什么还要和那小子继续？”月寒宇一时不解。

爸，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总不想让我一辈子都带着这个不问清楚的疑惑吧？“月臻诚挚地看着父月寒宇，不带一点畏缩。”

月寒宇就在这句话中感受到月臻的蜕变。她不再是自己想象中哭着闹着要买洋娃娃的小公主了，现在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感情带着走，做出自己的选择。

“你是我的心头肉，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利用你的真心，这就是身为一个父亲最真实的想法，你明白吗臻儿。”话已至此，月寒宇明白江枫和女儿再次见面近在眼前，虽然不敢确定对方会耍什么小聪明，也不确定女儿能不能抵挡得住甜言蜜语虚情假意的诱惑，他所能做的只有推心置腹摆明位置，让月臻明白父爱的可靠。

月臻极为明了地点头，走上前去抱了抱父亲。她很感动，但月寒宇的这番话也让本来做出决定就没谱的月臻对感情更加心虚。那一晚她在床上辗转难眠，不敢细想已经酝酿好的问句会迎来江枫怎样的回答。

相比较月臻赴约的忐忑悲观，江枫则完全相反。他压根没有想到月寒宇默不作声的倒戈，一心只想着争取每一次相见的机会牢牢锁住月臻的心。连着好几天没有月臻的消息，当江枫收到短信提示月臻明天和自己相约吃午餐时，他居然有些不易察觉的欢喜。

公司的事每天都让江枫焦头烂额，也是肉眼可见地让他迅速成长。就像白子言所说，他早就变得冷血理性，所有事情利益第一，情感第二，不管是曾经爱到骨子里的合欢，还是如今逢场作戏的月家小女，都不会是他心中的第一位。残存的恨意只有在不停地前进和钻营中才能燃烧维持机体的活力，偶尔冒出的感性念头在这种环境中几乎不会持续生存。

正午时分，司机接江枫前往约定地点——一家装修奢华的法式餐厅，月臻不知提前多久就已入座，一个人摇着红酒杯出神。江枫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右肩，笑容迷人，看不出任何伪装的痕迹。月臻内心怅然，无法将眼前这个翩翩公子和父亲描述中唯利是图的感情骗子联系在一起。

江枫倒是没有注意到月臻微妙的心绪变化，自顾自浏览菜单，对侍应生说出一口流利悦耳的法文菜名。

月臻目光流转，一弧柔和划过，“没想到你法语这么好。”

“就是过得去的水平，”江枫谦虚里具有让人舒适的坦诚，“以前空闲的时候自学的，现在也算派上用场了。”

上餐完毕，在完全安静私密的空间，月臻等待江枫浅酌杯酒的最佳时机，终于鼓足勇气开了口。“我有事想问问你。”

江枫抬眸，两人的眼神在餐桌前交汇，各自带有不同的含义。当月臻那隐含的伤感和忐忑逐渐遮藏不住时，江枫终于察觉这不是和以往相同的一次约会，他久违地感到紧张，怕才刚入戏不久，就要被导演喊停，走向全剧终。

从美国到法国，宁璟牵肠挂肚的人还是没能见到。他对自己催眠，是命运的指引，丢掉那张写着合欢地址的纸条就代表不该回身挽救，实则就连宁泽海都看得清楚，宁璟只是害怕由于自己酿成误会而失去的爱情无法追回而已。在法国熟悉工作环境调查赵家情况的宁璟忙得不分昼夜，见到最多次的是黎明未启前和长夜降临后的巴黎景观。

法国人骨子里带有一种徐徐而行的慢性子，手头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宁璟更加体会到这一点。生活节奏放缓最明显的体验就是时间感的延长和个体感性记忆的加深，宁璟喝完下午茶走在蒙特吉尔街，悠长的午后使他这样感慨。几分钟之后，他驻足在一家花店前，被一簇摆放在窗台的花束吸引。

“要看看花吗先生？”老板娘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法国女人，打扮优雅谈吐温柔。她见宁璟没有回应，以为对方法语不好，又用英语问了一遍。

宁璟回神，微笑表示歉意，指了指那束小巧洁白的铃兰花束，用流利标准的法语回答老板娘：“这束花售卖么？”

老板娘帮宁璟仔细小心地拾掇好铃兰花束，满眼祝福，“您是送给爱人的吗，祝您幸福。”

宁璟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要将它送给谁。小铃铛式的白色精灵们争相开放博得他的喜爱，却让他五味陈杂。宁璟捧着装饰好的花束走出花店，看到羊皮纸上还贴心地写着花体的“return  of  happiness”。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明明清楚购买的时刻心中挂念的是谁，却不能让这束铃兰送达那个人眼前。

宁璟一人带着花束慢慢穿过巴黎大大小小的街道，从下午一直到夕阳西下。他的身旁走过一对对情侣和夫妻，那些人身上幸福的气息都能让宁璟心绪荡漾。巴黎不适合他生活，至少不适合现在的他。因为手捧圣洁幸福之花的这个英俊男人，在浪漫之都愈发衬得孤寂凄然。他收到花店老板的祝福，可是他一点也感受不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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