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深夜长谈
方才被她喂着喝水的感觉真不错，却是不能再体会一次。
喝了几口水，裴羽辰道：“今日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事，你可听到了？”
听出了裴羽辰是要和她深谈，雅飞萱也不否认：“听到了。”
并且给出了论断：“我觉得太子和燕美人有染的事一定是真的。”
“不错。”裴羽辰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觉得这个女人对他是有几分信任了，不然不会答得这样痛快。
“我不小心撞见了，太子便想要杀我灭口。”依旧是平平静静的话语，毫无波澜。
雅飞萱依旧只是点头，没有询问的意思。
裴羽辰不觉得她无趣，却只是觉得她的反映很可爱。和她说得仔细一些：“我早就知道太子和燕美人的事，听说燕美人向皇上请了出宫去给母亲上坟，且为免张扬，是自己一个人带着贴身侍婢出来的，连个侍卫都没有，就觉得蹊跷……”
“太子派了人暗中保护燕美人，以免宫中那些善妒的妃嫔，趁着燕美人出宫之时动手脚。太子的暗卫击退了两拨杀手，我觉得太子这样做太糊涂，必定会暴露。便也乔装一番，要去抓他和燕美人一个现行儿，以规劝他。但他却不听我的劝告。并自负地小声告诉我，说他和燕美人是各取所需，他心中自有分寸，让我不要搀和。”
雅飞萱总算发表了看法：“自以为是。他还以为他是在玩儿燕美人吗？在他派人保护燕美人时，他就已经把自己搭进去了。燕美人押注太子，无非就是为自己在皇上百年之后做打算罢了。这时候，该当是燕美人谄媚他。燕美人此番出宫，不过是想要让太子深陷，抓了一个太子的把柄在手里，让他不能抽身。”
“不错”，裴羽辰道，“他倒好，竟然还以为是自己得了便宜。”
“被我撞见了，如今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他竟然以为是我散布的消息，今日竟然借约见我密谈为由，对我痛下杀手。”裴羽辰说这句话的时候，才带了一丝愤恨。
但不知为什么，雅飞萱听着，觉得这愤恨有些假，好像就是为了应景儿而起的似的，其实一点不过心。
还有，这一整件事情，也很蹊跷。
裴羽辰一直扶持太子，常理看来，那必是想要让太子登基的。既然如此，与太子的相处中，自然要注意分寸。
虽然现在还没有太过明显的君臣之分，但以裴羽辰行事之谨慎，不可能真的越矩到不顾及太子的脸面。
在人家正在私会之时冲上去阻拦，这等扫兴的事，便是普通稍有思量的人，也做不出吧？
若说忠臣对自己选择的郡主恨铁不成钢的话，这种情况，放在绝对刚直不阿的高雅之士上，是可以说得通的，但是放在裴羽辰这样心机颇深、利益为重的人身上，还是说不通。
所以，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在故意激怒太子。
在发现太子与燕美人有染之时，他就知道这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已经决定要放弃他了。
但毕竟扶持太子许久，离开，总要有个能让人信服并且支持的理由，所以才有了这一招。
这是一招苦肉计，用一时的皮肉之苦，来换得一个好名声。
“这样的人，不扶持也罢。”雅飞萱不痛不痒地说了声。
“太子之行，真的寒了我的心”，裴羽辰的声音和面容，又恢复了一贯的凉淡无波，“只是放眼朝中，除了太子这个正统之外，还能扶持谁呢？其他几个皇子，更不是明智之选。为官者，总要择一明主才行。”
听到这里，再联想起前世裴羽辰的所作所为，雅飞萱更能确定了裴羽辰的意图。
“金鳞岂是池中物？”雅飞萱冰冷漠然的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抹笑意，“这世上若无明主，何不自己成为明主？”
听到雅飞萱这样的话，裴羽辰并不意外，好像早就知道她的心中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等着她说出来而已。
“萱儿，我今日与你说这些，你可知，分量？”
听到裴羽辰这样唤自己，雅飞萱有些不自在。
“不过举手之劳的帮助而已，世子可千万不要太放在心上”，雅飞萱淡淡道，“我自然知道分量。世子是把我当成可以交付的谋士，想要拉拢我，对吧？”
裴羽辰的眼中现出一抹暗淡，但却也并未持续多久，便道：“好吧，来日方长。”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明显了，那就是他不会放弃雅飞萱。
“不用来日”，雅飞萱道，“今日我们就痛快一点。我可以说，只要你敢于谋事，我必定竭尽全力辅佐你，直到你事成那一天。”
“倘若不成呢？”
“我相信我自己的选择。”
她已经过了一世、今生又有这诸多衡量，在决定用裴羽辰的那一刻，她就觉得自己不会选错。
“事有万一。”裴羽辰深深看入她的眼中，想要得到某种确定的答案。
不知为何，这双一贯清淡的眸子中透出的坚定与期待，竟是看得雅飞萱心内一惊。
“怕什么？不过共赴黄泉。”就连她自己，都无法分辨这句话里，到底包含了多少深意。
“好！”裴羽辰的眼神，是分明的欣喜与振奋，如获至宝一般。
虽然说出口的只是简单一个字，但却，仿佛能够穿透旷远的时光。
“你想要什么？”裴羽辰问。
“平等、自由、尊重。国士遇之，国士报之。”她想要做一个出将入相的王侯，而不想要像前世那样，做谁背后的女人。
“好。”依旧是非常简短、却坚定的一个字。
都未曾想到，这一生，便在今夜的长谈中，如此平静地订下了。
一切都刚刚好。
刚好她决定选择他，刚好他送到她的房中来；刚好他决定冒险一试，刚好她没有让他失望。
裴羽辰伤势很重，但还没有到不能行动的程度。
达成共识之后，雅飞萱便想着让他在天还没亮时赶紧离开，以免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裴羽辰却是不走，而且这一次，有了一个非常理直气壮的借口。
“如果连这样的掩饰都做不到，我怎么能相信你有本事做好之后的事？侯府里的这些小姐、奴才们，会比朝廷中那些豺狼虎豹更难对付？”
不管裴羽辰说这一番话的真正意图是什么，雅飞萱都没有办法拒绝。她不能在合作一开始的时候，就给裴羽辰日后说她没能力的机会。
“好”，雅飞萱无视了裴羽辰那双淡漠的眼中流露出的情谊，只是这样简短的应了一声。
是夜两人各自睡去，再无他话。
为免让妙青和朱玉担心，雅飞萱次日只让夜七留在梧桐院服侍，给那俩丫头派了别的差事，打发走了。
赏菊宴在后日举行，雅飞萱是侯府嫡女，如今又风头正盛，温玉母女虽说不想要带着她，但却也没法子，总不好把事情做得太难看。
“不仅要带着，还要风风光光地带着。”温玉冷笑一声，吩咐自己的侍婢：“把这华贵的衣裳给她送去。”
雅如琴有些不服气：“带着便带着了，还给她打扮得这般珠光宝气干什么？生怕她压不过你女儿的风头吗？”
因为雅文轩的事，雅如琴一直对自己的母亲心有不满，看到母亲给自己准备的衣服不如雅飞萱的华贵，一腔怒火更是压不住。
温玉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抬手吩咐侍婢去照办。
“你的目光不要总是这样短浅，在这样的场合出风头可不是什么好事。如今她势头正猛，本就惹人嫉恨，又穿得这样招摇，不是擎等着遭人排挤？便是太后和皇上看了，心中也定是不满，如妃和长公主又是两个人精，最知道什么时候该当什么分寸。瞧她这般不懂深沉内敛，必是厌弃得很了。”
听了母亲的话，雅如琴心中也通透了。但一想到雅飞萱将所有目光吸于一身的得意模样，心中还是有些不甘。
“行了，有时间不服气，还不如想想怎么抓住机会！”温玉道，“一年里咱们也就能到圣上跟前儿去露几次脸，去一次少一次。这次的机会你若不抓住了，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了。”雅如琴不悦道。
温玉思量片刻，还是说道：“我知你不爱听，但却也不得不说。你的心思，还是要放到那正经皇子上去，身份尊贵有仰仗，才有成事的机会。押在那些出身卑微之人身上，终究不长久。”
她知道女儿的心思，之前有一阵子倒也想着裴默然并非完全不可取，在支持与不支持之间摇摆不定。但这一阵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三皇子才是正途。
“你听到了没有？”看着女儿的样子，温玉也是心急。
“知道了。”雅如琴心中也在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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