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你相信我

都怪她惜泪才会磕倒，若是留疤，即便惜泪不在乎，她亦会自责。

状状件件，如巍峨大山一般倾顶而来，将她压垮，压的喘不上气来。

惜泪很少哭，这会实在是摔疼了，哭到嗓子都哑了，哄了半天才睡过去。

赫连潭怜惜的抱住她，目露担忧：“月寒，你脸色很差，先去休息吧，惜泪没事的。”

绮月寒轻轻挣开他，嗯了声，孤魂野鬼一般往外走，心情压抑到了极点。

她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小腿却时时水肿着，针扎般疼，奶水少得可怜，胸脯却仍胀痛不已。

这些生产带来的苦难，如蛆跗骨般折磨着她。

最后连参汤她也不愿喝了，闻到味道便吐的连苦水都倒进，一整天只能吃进一小碗清粥。

理所当然的，再生不出一滴奶来。

赫连潭安慰她，如今已经回来了，请奶娘照看便好，用不着她亲自喂。

绮月寒恍惚间想的却是，身为母亲，她连奶水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当天夜里，绮月寒坐在床边，一言不发看了惜泪很久。

这两天赫连潭衣不解带，夜不成寐的守在母女二人身边，直到绮月寒佯装睡着了，才躺在外间躺椅上休息。

屋中烧着宁神的熏香，许是神经紧绷的厉害，赫连潭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绮月寒坐了会儿，苍白无力的勾了勾唇，俯身在惜泪脸颊上亲了亲，悄声退出屋外。

走到赫连潭身边，她无声站了会，脱下身上的袍子给他盖上，随即头也不回的出了屋。

深夜的凉意叫人难以忍受，这会子的护城河边连寒鸦都挂在枝头入了眠。

一双白的触目的赤足踏进黑沉的河水中，荡起涟漪。

河水冰凉刺骨，绮月寒恍若未觉，一步一步往里走，河心仿佛有妖魔吸引着她。

只要她死了，所有因她不幸的人，便不会再出事。

水漫过脚踝，远处更夫敲响更声，拉长了困倦的调子：“子时三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屋中的灯芯烧残了一截，烛油凝成蜡，将滴未滴，一只忍冬的飞蛾怯怯靠近，滋的一声彻底扑灭了烛火。

躺椅上的男人猛的惊坐起身，呼吸沉乱，随手抓起身上的袍子，惶然四望了一眼，猛然掀开帘子跑进里屋。

空无一人。

心跳的厉害，不安的情绪滋生，赫连潭手不自觉颤抖着，紧紧攥着那件带着冷香的袍子，霍然往外跑去。

城郊人烟稀少，夜里不剩几盏灯，今夜的月光却格外明亮，格外的冷，仿若斜睨着人间的神明，满目漠视。

赫连潭心中像空了一块，拼了命的在田野间呼喊绮月寒的名字，漫无目的的找。

他看出绮月寒这几天的状态不对劲了，所以才夜以继日的守着，却没想到，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不过稍微懈怠睡了这一会儿，便出事了。

夜枭被惊扰，诡谲叫着扑棱飞远，耳边安静的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和紊乱的心跳。

蓦地，他听见了凝滞的涉水声。

赫连潭身子一僵，狂奔向护城河。

他这一辈子，从未像那一刻般后怕。

河水没过腰，白衣浮在水面，宛如水鬼。

涉水声是她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警钟。

赫连潭心胆欲裂，脱下外袍只着单衣便冲了下去。

他抱住绮月寒，本就瘦弱伶仃的女子被冰冷的河水一泡，僵冷的像一具尸骨。

两人同时一颤，绮月寒死寂的眼底泛出泪光，呜咽着倒进他怀里，失声大哭。

赫连潭打横将她抱起，回到岸边，将外袍给绮月寒披上，执起她冰冷的手放在唇边呵暖，惊魂未定的紧紧抱着她。

很长一段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彼此紊乱的心跳和呼吸交织在一起。

直到冷风一吹，冻的一哆嗦。

赫连潭哑声：“好了，一会儿该着凉了，我抱你回去。”

平复心绪后，他心中不是愤怒也不是责怪，而是后怕。

他真怕自己迟来了一会儿，便会永远失去怀里的爱人。

同时也懊悔自己做的不够，明知绮月寒状态不对劲，却没能及时开导。

绮月寒鼻尖一酸，哽咽抽泣：“殿下，我忽然发觉，我竟这样差劲。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因我出事，我是不幸之人，你为何，为何拦我……”

赫连潭心中一痛：“胡说，谁不知当初我娶你的消息一出，京都轰动，人人羡我娶了南离第一美人。你若这样贬低自己，我便要生气了。”

两人衣衫湿透，体温相接，滚烫如沸。

绮月寒临近崩溃，也不知听进他的声音没有，偎在他怀里兀自喃喃：“我不该活着，我活着只会连累身边人，死了便一了百了。我死了，容策也不会拘着安安不放了。”

赫连潭暗自调动内力烘干她身上的水分，一边耐心哄道：“傻子，你说你连累了身边人，但你怎么不想想，如果不是你，流云还在奴隶市场里吃苦，等着哪天被谁买回去当牛做马。你不知多少人因你活了下来。”

夏北和南离多年势均力敌，边境摩擦不断，商路未开，剑拔弩张。

是绮随阳用大半个帝国的商贸陪嫁，换来两国边境安稳，不知多少商贾因此得益，不知多少百姓因此免受战乱。

且不说国之大者，便是天河镇那三个小少年，不也因她获救，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么。

赫连潭知道她生产过后心情便低落异常，他不善言辞，做不来花言巧语安慰，暗中却默默记着绮月寒做的一切，细水长流般，温声一一道来。

绮月寒的情绪总算安稳些许，浑然未觉身上已经干了，一缕内力裹着她，源源不断释放着温暖。

她委屈的像只小猫，缩在赫连潭怀里，小小声的：“可是安安还是没找回来。”

“那不是你的错，月寒，你相信我，我会尽全力去找他。而且即便不愿意承认，我也相信，容策不会伤害你的孩子。”

赫连潭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白，怔了怔，默不作声将内力形成的圈子收起，由那只小狐狸跑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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