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变得不幸

不过和绮月寒的身体比起来，许多事也就变得不再重要了。

赫连潭满目深情看着绮月寒，一转身，神色渐冷，沉声吩咐外面的下人：“去请太医。”

别苑的事，他连皇帝都没告诉，找来的太医自是心腹，医术高超。

隔着帘子，太医凝眉诊了半晌的脉，捋着胡须眉头紧锁。

赫连潭按捺不住，轻声：“周太医，怎样了。”

太医收回手，躬身行了一礼，方道：“这位夫人脉象虚滑，兼有宫寒体虚之兆，想来是忧思怖惧过重，愁思郁结体内啊。”

“正是，可有什么法子。”

太医为难的摇了摇头：“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若不能解她心中忧虑之事，药石惘然。下官至多开些宁神养气的方子，治标不治本啊。”

赫连潭紧攥住拳，怅然看着床帐内的人，心如刀割，颓然叹道：“先开药吧。”

心病还须心药医……他如何不知这个道理，可狡兔尚且三窟，容策若想躲藏，又岂止三窟。

他的人几乎找遍了白莲教附近，和所有能找到和容策有关的地方，容策故布疑冢，每回都把他的人耍的团团转。

太医开了两副方子，一副温养调理，一副凝神养气，都属于吃了没多大用处，也没多大坏处的东西。

送走太医，赫连潭亲自到小厨房煎药，回去时发现绮月寒已经醒了。

她哭了一场后，更显得憔悴，眼底一片青紫，长发凌乱披在身后，整个人透着枯槁没有生气的死寂。

赫连潭喉咙发涩，却提起笑来：“你醒了，方才可吓坏我了。好在太医说了，不过是些小毛病，吃了药就好了。”

绮月寒抬眸，鸦羽般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眸光死寂：“我不喝。”

“怎么了这是，怕苦？我去买蜜饯。”

“殿下。”

“这半年里，我吃了许多苦药，你忘了，我也是大夫。你瞒不了我。”

赫连潭嘴角艰难的动了动，蹲下身子，哀求般：“月寒，你相信我，我会把孩子找回来。你乖乖吃药，好好养身子，算我求你了，好么。”

绮月寒眼泪毫无征兆的掉了下来，却是无声的，她轻笑：“殿下，我这个做娘的，是不是没用极了。我时常想，安安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便随他一块死了也好。”

赫连潭胆战心惊，忙抱住她：“胡说八道，大夫说了，你就是想太多了，你多看看惜泪和知儿，为了他们，你也得好好活着！”

说起惜泪，绮月寒眼中才有了些许光芒，抹掉泪水，轻声：“惜泪呢，我这些天都没喂她喝奶了，请来的奶娘她喝得惯么。”

赫连潭微松了口气，忙让下人抱了惜泪进来。

绮月寒把惜泪抱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心头一片柔软。

惜泪两只软绵绵的手扒着她，体贴的擦掉她眼角的湿润，好似知道她心情不好一般，做出各种逗趣模样。

有这么个软糯小团子陪着，绮月寒心情才稍微好了些，然而只要惜泪一睡着，她孤身一人时，便会陷入更甚的孤寂和迷茫中。

去路迢迢，终有一日相见。

护城河外初融了冬雪，白鹭寒鸦点缀枝头，颇有万径人踪灭之境。

才子佳人携了游船，泛舟湖上，连不远处的一间别苑也能听见士子们吟诗作对的朗朗书声。

难得是个晴好的天气，太医嘱咐要多出去走走，散散心，赫连潭便也极力劝说。

绮月寒心中却倦怠不愿，却仍是应下了。

尽管她并不觉得，这对她的病有何益处。

太医开的方子也吃了几天，丝毫不见起色，她仍是一碰油腥便吐的昏天黑地，每日二两人参吊着，消瘦的脱了相。

夏北的初冬确是宜人的，微凉的风中携着泥土的清香，几枝不合时节的柳条抽了结，泛出点点绿意。

惜泪在她怀里兴奋的直拍手，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什么都新鲜，咦的一声，便整个人倾了出去，咯咯笑着把手指含进嘴里。

绮月寒脸色微白，眼底倦色明显，嘴角的笑却温柔。

她远远看着湖面上的游船，不欲过去凑热闹，抱着惜泪在堤岸处停下。

巧的是地上正经过一只天牛，惜泪眼睛尖，一眼看到了，咦咦叫着弯腰要去抓。

绮月寒只得蹲下，用树枝挑起，起身时却猛的一阵眩晕，脚步踉跄了下。

那一瞬，脑中宛如被人敲了一击闷棍，嗡的一声意识全然不受控制，她闷哼一声，意识清醒时，耳边已传来惜泪嘹亮的哭声。

她怔然抬眼，只见自己跌坐在堤岸边，惜泪整个人扑在石柱上，额头磕破了一大片，血肉模糊。

被她远远支开的下人大惊失色，慌忙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乱糟糟的挤进绮月寒耳中，她却觉天地都蒙上了灰蒙的血色。

直到下人手忙脚乱抱着惜泪去叫大夫，有人在她眼前晃动手，她目光才渐渐有了焦虑。

不知不觉中已经蓄了满眼的泪水。

她抓住赫连潭的手，慌张无措：“对，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女儿，都怪我……”

赫连潭将她拉进怀中，用力抱住，眼底满是自责煎熬。

本想让绮月寒出来散散心，却没想到，事情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惜泪磕破的口子不浅，血虽止住，疤痕仍深的可怕，太医摇头叹息不止，只说这么深的口子，只怕会留下痕迹。

民间有句俗话说孩子都是摔大的，可惜泪是金枝玉叶，脸上若是留疤，日后如何面对？

绮月寒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彻底崩塌，整个人陷进了黑沉的死水般，心底一片凄然。

回首往前，她忽然发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身边的人似乎总没有好下场。

是因为她么。

她让所有人都变得不幸了么。

这个念头像一只蛊虫潜伏在脑中，渐渐盘踞生根，愈演愈烈。

前世若不是因为她，赫连潭也不会死，很多人都不会死，她总是自作聪明，却害了这么多人。

若不是她，安安也不会被容策带走，小小年纪没有娘亲在身边，不知过得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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