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德行有亏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直到太医脸色凝重的举着银针回身，点了点头。
赫连潭拂然色变，大怒：“查！”
他现在懊悔已是来不及，自怨自艾解决不了问题，反倒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问题出在奶水上，自是顺着乳娘开始查。
周娘子这一个月不曾回过家，饮食都是府中供给，沿着这条线索一查，赫连潭陡然心惊。
早在半个月前，常送菜到府上的张大伯托病，将活计交给了远房外甥。
这张老头是个老鳏夫，多少年不曾听闻过有亲戚，忽然多了个远房外甥，竟无人怀疑。
原本乳娘吃的鱼和肉蛋类的都是从同一家菜场买的，那远房外甥接手后，便也换了一家。
如此大的纰漏，府中上下无人察觉。
赫连潭怒不可遏，将账本撒在管家面前，质问：“你便是这样帮我管家的么！”
管家抹了把汗，跪地求饶：“殿下息怒，是老奴考虑不周，老奴甘愿领罚。”
赫连潭揉了揉眉心，郁郁：“罢了，此事不要声张，我亲自处理。”
他身为主子消极在先，也怪不得手底下的人怠慢。
当务之急，是找到老张头那个远房外甥，才能顺藤摸瓜找到幕后主使。
老张头住在西市菜场的一间老破屋中，赫连潭隐而不发，只带了两个亲信秘密前往。
菜市场人声鼎沸，老张头门前还有两个鱼贩子，浓重的鱼腥味呛得人反胃，这般冷的天气，仍有几只绿油油的苍蝇围在门口不肯散去。
赫连潭捂住口鼻，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上前敲门，良久却没人应。
一旁的鱼贩子探出个脑袋，不知操着哪地的口音：“莫在哦，多少天莫见人咯，晓不得放了什么东西在家里，臭死个人了。”
不是鱼腥味？
赫连潭脸色一变，直接撞开了门。
老旧的木门不堪重负，吱呀一声倒地，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低矮昏暗的屋中，一个瘦弱的老头倒在桌边，不知死了多久，烂透了。
经过的行人尖叫乱成一团，嚷着报官。
赫连潭神色阴郁，用力攥紧了拳头。
来迟了。
官府来了人，见他在此大惊，正要行礼，被他拦下。
“进去看看。”
其余人被腐臭味熏得不敢进，他面不改色转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下手的人手法干净利落，一点痕迹没留下，这老鳏夫平日里嗜酒如命，连个朋友都没有，问了周围的人，皆一问三不知。
而那所谓的远房外甥，更是毫无线索。
人已经死了半个月，在这般冷的天气里，烂成了一坨，仵作都验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到此，线索断了个干净。
赫连潭却隐隐有感觉，不是宫里人动的手。
朝堂上与他有仇的人不少，敢对皇嗣动手的却没几个，敢挑在京城，自己家门口动手的，更是找不出几个来。
他抬起头，目光深邃，似透过重重楼阁，与千里之外的某人对视。
云雾缭绕间，一枚白子落入棋局，执棋之人一袭鹤氅，雍容华贵，眉目含笑，回头看着跪着的探子，皮笑肉不笑。
“事情办砸了？”
“属下无能。本来快成了，出来个碍事的司空夜。不过公子放心，您的毒，京中那群庸医定是解不了。属下把痕迹抹得干干净净，查不到咱们头上。”
容策冷笑不语。
赫连潭解不了这毒，不过修书一封到杭州的事罢了。
他并不意外任务失败，只是有些可惜。
想来惜泪也是他的心头肉，对惜泪动手，他又何尝不难受。
不过为了安安，为了绮月寒能了无牵挂一心留在他们父子身边，他也只能下狠手。
自那日后，赫连潭便加强对府中的管理，一改一蹶不振，送进府中的菜蔬一应经过专人试毒。
乳娘一日三餐由身边人试吃，半个时辰内没有发现大碍，才能经口。
本是防范于未然，没曾想竟真试出两回毒来。
背后之人仿佛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这回用的不是慢性毒药，中毒之人即刻暴毙。
赫连潭让人暗中处理，重金抚恤中毒者家庭，却始终找不到下毒之人。
反倒是府中心腹处理尸体时，被苏丞相的眼线发现了。
那日宫门前，苏玉溪一番示好，已让赫连潭暗暗警觉。
他猜出苏家如今内部貌离神合，各自为营，却没及时察觉苏丞相派人跟踪他。
探子将消息传回相府，苏丞相沉吟片刻，挥手叫来心腹交代了一番。
次日早朝，刚进殿，赫连潭便察觉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所有人都偷偷看他，窃窃私语，没一个人上前同他说话。
和前两日的众星捧月完全不同。
朝中这些人，最是见风使舵，赫连潭心下警觉，不动声色，等到了赫连御上殿。
今日帝王神色阴郁，一拂黄袍入座，便拂了一本奏折丢到地上。
众臣眼观鼻鼻观心，听得帝王沉声：“赫连潭何在！”
赫连潭就在前排，赫连御不可能没看到，心知直觉成真，赫连潭亦不扭捏，上前叩礼：“臣在。”
那本奏折散落在他眼前，赫连潭瞥了一眼，不由皱了皱眉。
“京中盛传，三皇子暴戾恣睢，草菅人命，可属实？”
昨晚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尽是弹劾赫连潭私下虐杀下人，他本想压下去，一查，却发现民间已经风声鼎沸。
原本贵族家中死几个下人不过是件小事，太子妃苏玉溪发卖府中侍妾，杖杀婢女，众人也都默认这是太子府家里的事，关起门来外人管不得。
可赫连潭不同，赫连御如今有意让他接班，便一点污点都不能有，民心所向最为重要。
最重要的，是有人暗中煽风点火，将事态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民情正愤，此时下手压下事态，无异于给了众人一个把柄，坐实了赫连潭德行有亏。
当众呵责，亦是赫连御为他留的退路。
赫连潭皱了皱眉，当即明白是试毒人惹的乱子，偏偏这事他解释不得，两个孩子的身份他尚未公之于众，轻易将他们推到世人面前，难免会有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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