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毒女叩首献苦肉，慈父挥鞭驯恶犬

寒风呼啸，卷着地上的残雪，像细碎的冰碴子，打在人的脸上。

东城小院的胡同口，江红英就那么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她的额头，因为长时间的叩拜，已经磕破了皮，渗出的血珠混着污泥，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那只受过伤的左手，还用破布条潦草地包着，在严寒中冻得青紫。

她就像一尊绝望的、自我放逐的雕像，引来了无数街坊邻居的围观和指指点点。

“这不是老江家那个不孝女吗？怎么还有脸回来？”

“啧啧，你看那脑袋磕的，早干嘛去了？”

“听说她男人也跑了，工作也丢了，在屠宰场干了几天就被人赶出来了，这是走投无路，回来求饶了呗！”

鄙夷、嘲讽、怜悯……

各种目光交织在她身上，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但江红英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机械地、固执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在屠宰场那几天，她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当她因为手脚笨拙，被那个满脸横肉的王屠夫一脚踹进混杂着血水和内脏的阴沟里时，她所有的娇气和尊严，都被彻底碾碎了。

她终于明白，离开江卫国这个名字，她什么都不是。

而当“江菩萨”免费发菜的消息传来时，她更是被那股滔天的声望给彻底震慑了！

她恨，她嫉妒，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和……渴望。

她渴望能重新回到那个温暖的、如今已经高不可攀的院子里，哪怕是当一条狗。

所以，她来了。

用这种最卑微、最决绝的方式，上演着一出“浪女回头”的苦肉计。

院子里，江卫国听完彪哥的汇报，脸上没有半分动容，只有一片冰冷的讥讽。

“想回来扫地？”

他冷笑一声，“她倒是会挑时候，会挑地方。在我这万家生佛的时候回来磕头，是想演给全京城的人看，我江卫国是个连亲生女儿的忏悔都不接受的、铁石心肠的伪善之徒吗？”

彪哥眼中杀机一闪：“江爷，要不我派人把她拖走，让她永远闭嘴？”

“不必。”

江卫国摆了摆手，“她想演，我就让她演个够。只是，这戏台，得由我来搭。”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却没有开门。

他只是对着门外，扬声说道，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声和所有的议论声。

“让她进来。”

胡同口的彪哥手下闻言，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江红英架进了院子。

“噗通”一声，江红英被扔在了院子中央的雪地上。

她抬起头，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神情冷漠的父亲，看着这个温暖如春、恍如隔世的院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爸……我……我错了……”

她泣不成声。

“你的错，跟我说没用。”

江卫国看都懒得看她，他转头，对着里屋喊了一声，“秀云，晚舟，出来。”

林秀云和江晚舟从屋里走了出来。

看到跪在地上的江红英，林秀云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将晚舟护在了身后。

“爸……”

“江红英，”

江卫国指着林秀云和晚舟，声音冰冷如铁，“你错的，是对她们娘俩。以前，你是怎么欺负你嫂子，怎么抢你侄女东西的，你心里有数。”

“你想赎罪，可以。”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从今天起，你就留在这院子里。但是，不是扫地。”

他指了指院子角落里那间最偏僻、最阴冷的杂物间。

“以后，你就住那里。每天负责清洗青玉阁送回来的、所有沾了油污的桌布和厨工服，负责倒我们全家人的夜香，负责清理这两片菜地里所有的杂草和烂叶。”

“什么时候，你嫂子，还有晚舟，亲口跟我说，她们原谅你了，你才能有资格，拿起扫帚，扫这院子里的地。”

这番话，比任何打骂都更具杀伤力！

这已经不是让她当牛做马了，这是要将她的人格，彻底踩进泥里，让她用最卑微、最肮脏的劳作，去洗刷她曾经的罪孽！

江红英浑身剧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本以为，自己上演这出苦肉计，最多就是干点粗活，总能换来一个安稳的住处。

却没想到，等待她的，是比屠宰场更加磨人的、精神上的地狱！

“怎么？不愿意？”

江卫国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你就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我这院子，不养闲人，更不养白眼狼。”

江红英看着父亲那双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眼睛，又看了看一旁林秀云那复杂的、带着一丝畏惧却又解脱了的眼神。

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她咬碎了银牙，将所有的屈辱和不甘都吞进了肚子里，重重地，对着林秀云和江晚舟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嫂子……晚舟……我……我错了……”

她的声音，在寒风中，破碎而卑微。

江卫国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他转头，对着彪哥低声吩咐道：“派人，给我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她的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他从来不相信，一条毒蛇，会真的变成绵羊。

江红英这出苦肉计，背后若是没人指使，他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倒要看看，是京城里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觉得自己的脖子，比文物局的刘副局长，还要硬！

他要用江红英这条鱼饵，钓出藏在京城这潭深水里，那条一直在暗中窥伺着他的……大鱼！

而此时，在屠宰场一个油腻的角落里。

那个曾经踹过江红英的王屠夫，正对着一个穿着讲究，却眼神阴鸷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

“五爷，您放心。那娘们儿已经被我逼得走投无路了，今天一准儿就得回去找她那个爹求饶。您这招‘苦肉计’，实在是高！”

被称作“五爷”的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冷笑道：“一个靠女人发家的泥腿子，真以为自己成菩萨了？我倒要看看，他那院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让江红英这条狗先进去探探路，我们，等着看好戏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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