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易中海的表演！
九十五号院内。
院子里的气氛，在经历了阎埠贵的滑稽、刘海中的愚蠢和许富贵的惊悚之后，变得像是一锅即将沸腾却被死死压住盖子的滚水，异常凝重，甚至有些压抑。
每个人的呼吸都好像带着铅块，沉甸甸的。
空气里弥漫着许富贵裤裆里散发出的骚臭，混杂着尘土和冷汗的味道，呛得人嗓子眼发干。
当军管会李兴华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缓缓扫过人群，掠过瘫坐在门槛上、面如死灰的阎埠贵，掠过躲在人群后、脸色铁青的刘海中，最终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后院人群中的易中海身上时，整个九十五号院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终于轮到他了。
院里的老住户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要说算计，阎埠贵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在易中海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要说虚荣，刘海中那点可笑的官迷心思，跟易中海那份深藏不露的城府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这院里，真正深藏不露的，就是这位八面玲珑、谁也得罪不起的易中海。
跟前头那三位一地鸡毛的狼狈相比，易中海的表现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平静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的步子不大，但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坚实，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根经过千锤百炼的标枪。
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虽然旧，但边边角角都干干净净，领口的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袖口也卷得整整齐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老技术工人特有的严谨和体面。
他的表情严肃，眼神沉稳，既没有阎埠贵那种想藏也藏不住的鸡贼算计，也没有刘海中那种虚张声势的愚蠢，更没有许富贵那种已经深入骨髓、烂泥扶不上墙的恐惧。
他就那么站着，像一棵扎根在车间地基里的老松树，沉稳，厚重，甚至带着几分让人不自觉信服的威严。
“李主任。”他主动开口，声音洪亮而平稳，不卑不亢，在这死寂的院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易同志。”李兴华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这个易中海，从头到尾都太镇定了，镇定得不正常。
院里闹成一锅粥的时候，他一直冷眼旁观。直到自己出面，用雷霆手段收拾了阎埠贵和刘海中，彻底镇住了场子，他才不紧不慢地站出来“主持公道”。
这份心性，这份对时机的精准把握，可不是一个只知道埋头干活的普通钳工能有的。
李兴华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审视了片刻，缓缓抛出了一个问题：“对于今天院里发生的这些事，你怎么看？”
这是一个开放性的问题，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
说得轻了，是和稀泥，没立场，在干部面前显得觉悟不高。
说得重了，是落井下石，没人情味，以后在院里不好做人。
院里的人都替易中海捏了一把汗。
前院的阎埠贵刚被老婆扶着坐到门槛上，这会儿也支棱起耳朵，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老易，我看你怎么说！你个老狐狸，别想踩着我往上爬！你家日子过得比我好多了，我看你怎么装穷！
中院的刘海中更是气得脸都绿了，他死死盯着易中海的背影，心里已经把易中海骂了千百遍：好你个易中海，刚才就数你喊得响！你要是敢再说我一句坏话，我跟你没完！等这阵风过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只见易中海沉吟了片刻，那样子像是在认真组织语言，随后才不疾不徐地开口，声音通过胸腔的共鸣，传遍了整个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李主任，我觉得，今天这事，不是坏事，是好事！它给我们全院的人，都上了一堂最生动、最深刻的思想教育课！”
这话一出，李兴华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微微挑了一下。
心里暗道：有点意思。一开口就先拔高，不评价具体的人和事，而是先给整件事定下了一个积极的基调。水平不低。
易中海没有停顿，继续用他那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
“阎埠贵同志的问题，我看，是旧社会留下来的小市民思想的劣根性在作祟。他读过几年书，有点小聪明，可惜啊，没用到正道上。总想着占点集体的小便宜，天天算计着个人那点蝇头小利，结果呢？忘了‘实事求是’这四个字的分量，更忘了他作为一名人民教师，本该为人师表的神圣责任。这是思想觉悟不够，需要组织上好好地帮助他，提高认识！”
一番话，说得前院的阎埠贵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哆嗦着嘴唇，心里骂开了：你易中海说得好听，你不算计？你算计得比谁都精！全院就你家日子过得舒坦，你装什么大瓣蒜！
易中海的目光又转向了中院，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痛心疾首：
“刘海中同志的问题，我看，是更严重的投机思想！他把咱们工人阶级的光荣身份，当成了投机的资本！他以为只要换身破衣服，涂上锅底灰，再饿着孩子喊几句口号，就能欺骗组织，就能捞到好处。他忘了，工人阶级的光荣，是靠咱们在车间里一锤子一锤子砸出来的，是靠咱们为新中国建设流血流汗奉献出来的，不是靠演戏演出来的！这是思想路线走歪了，得赶紧下猛药，把他掰过来！”
中院的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两只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易中海说的每一句，都扣着“工人阶级”的大帽子，他敢反驳一个字，就是跟整个工人阶级作对。他心里恨得牙痒痒：好你个易中海，你等着！当着干部的面给我上眼药，这梁子咱们结下了！
最后，易中海的目光扫向后院，语气猛地沉了下去，眼神里透出一股工人阶级天然的、不加掩饰的憎恶和鄙夷：
“至于许富贵……他的问题，就不是思想问题了！那是历史的罪债！是对人民的彻底背叛！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必须交由政府严肃处理，挖出他所有的罪行，绝不能姑息！这样，才能给那些被他伤害过的工友一个交代，才能彰显咱们新社会的公平和正义！”
一番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把三个人的问题性质分析得明明白白，既站在了道德和政策的制高点上，又旗帜鲜明地表明了自己“根正苗红”的立场。
院里有些脑子简单的邻居听得是连连点头，心里都暗暗佩服：到底是在厂里受人尊敬的老工人，看问题就是透彻，有水平！
但更多的人，特别是刚被收拾过的阎埠贵和刘海中两家，心里却是一片冰凉。
这易中海，太狠了！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把他们三个人当成了垫脚石，踩着他们的脸，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高风亮节、明辨是非的光辉形象。这手段，太高了！
李兴华的眼神里，也适时地露出了一丝赞许。
但他心里却更加警惕了。
这番话太完美了，完美得像提前写好了稿子，在脑子里演练了无数遍。滴水不漏，面面俱到。这不像是现场的即兴发言，更像是一场精心准备过的、完美的政治表演。
高手啊。
李兴华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顺着他的话，接着问出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那你觉得，作为这个院里的一份子，一名受人尊敬的老工人，你有没有责任？”
这个问题，比刚才那个更加刁钻，直指本心。
你把别人都批判了一遍，那你自己呢？你难道就一点问题没有？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然而，易中海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低下头，脸上瞬间浮现出无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浓重愧疚的神情，声音也变得沉痛起来：“有！我有很大的责任！”
“我作为院里年纪和工龄都比较长的老工人，平时只顾着自己车间里那点活，只想着怎么提高技术，怎么完成生产任务，为国家多做贡献。对邻里之间的思想动态，关心不够，引导得更不够！我早就看出来他们有些想法不对头，但我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陈旧思想，总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及时地、勇敢地站出来批评他们，帮助他们。这是我的严重失职！我辜负了组织和同志们的信任！今天，我当着李主任和所有街坊的面，向组织，向大家，做一次深刻的检讨！”
说完，他对着李兴华，对着院子里的所有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九十度，标准，有力。
这一躬，姿态十足，诚意满满。
在场的邻居们，不少人都被他这番姿态给镇住了。心里嘀咕：难道我们真错怪他了？看看人家这觉悟，是真高啊！
李兴华看着他弯下去的背，心里却是一声冷笑。
检讨？这哪里是检讨，这分明是更高明的自我标榜！
把“不作为”轻飘飘地说成是“专注工作”，把“冷眼旁观”巧妙地解释成“思想陈旧”，最后再来个声情并茂的深刻检讨，既撇清了所有责任，又反过来拔高了自己的光辉形象。
厉害，真是厉害。
李兴华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赞许之色更浓了，他上前一步，亲手扶起了易中海，语气里充满了肯定和欣慰：“易同志，你的觉悟，很高嘛！你能有这样的认识，说明你是一个经得起考验的、优秀的工人阶级代表！你放心，你的这份检讨，组织上收到了，院里的同志们也都看到了！”
易中海直起身，脸上带着被组织认可的激动，连声说道：“谢谢李主任的肯定！我以后一定改正！一定多关心邻里，多宣传党的政策，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
“好！很好！”李兴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思想问题谈完了，那就继续办正事。”
他转过身，从记录员小王手里拿过了登记本，语气瞬间变得公事公办，仿佛刚才的和风细雨从未发生过。
“易同志，”李兴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既然你觉悟这么高，思想这么端正，又是咱们院里工人阶级的优秀代表，那你家的成分登记，开始吧。”
听到这话，易中海表面镇定，但心中暗暗捏了一把汗……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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