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调查红星轧钢厂！
西山农场的建设，如同一台刚刚加满黄油、拧紧了每一颗螺丝的巨大机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漫天飞扬的尘土，全速运转起来。
到了晌午，火辣辣的日头升到头顶，毫不吝啬地将光和热洒在这片热火朝天的土地上。
在孙长顺这位经验老到、看图纸比看亲儿子还仔细的木匠师傅的指挥调度下，临时工棚的巨大骨架已经搭起了结结实实的一大半，一根根削得笔直的杨木桩子牢牢地扎进地里，看上去就让人心里踏实。
旁边一个能容纳几十号人同时伸开腿吃饭的大食堂，也已经有了清晰的雏形，宽敞又亮堂。
“开饭啦——！都歇歇手，过来吃饭啦——！”
随着钱大嘴那标志性的大嗓门中气十足地一吆喝，干得浑身是汗、脊背上全是白花花汗碱的汉子们，这才纷纷丢下手里的斧头和铁锹，你推我一下，我撞你一把，循着那股子霸道的香味就围了过来。
午饭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极其简朴。
没有想象中的大鱼大肉，就是一人两个雪白松软、比壮汉拳头还大的大白面馒头，再配上一大锅拿猪油“刺啦”一下爆香葱花，下了肉末和青菜熬出来的菜汤。
可就是这么一顿在王小虎看来再平常不过的饭，对于这群平日里连黑乎乎、拉嗓子的窝头都啃不饱的工人们来说，不啻为天底下最丰盛、最要命的美味佳肴。
“我的老天爷……真的是白面馒头！一上来就给吃这个？”一个黑瘦的工人捧着两个热腾腾、沉甸甸的馒头，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嘴唇哆嗦着，眼眶子“刷”的一下就红了。
他狠狠地、带着一股子发泄似的劲头咬了一大口，那松软又带着一丝丝甘甜的口感，顺着舌尖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让他幸福得差点哼出声来。再也顾不上烫，他捧起那大海碗，“呼噜呼噜”地灌下一大口滚烫的菜汤。汤里有实实在在的油水，还有能嚼得到的肉末的咸香，一股无法形容的热流顺着喉咙直冲而下，滑进空荡荡的胃里，熨帖了五脏六腑，仿佛把一上午累得快散架的骨头都给重新接上了。
“小虎场长……不，王场长！您这……您这心意，俺们……俺们都记在心里了！”王大力一边狼吞虎咽，吃得满嘴是油，一边含糊不清地冲着王小虎竖起了又粗又黑的大拇指，“就这青菜汤，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比我去年过年我老娘炖的那锅肉都香！这香味儿，都钻到骨头缝里去了！”
“就是！就是！”旁边的钱大嘴也跟着大声起哄，生怕别人听不见，“我钱大嘴走南闯北半辈子，给地主扛过活，给资本家下过窑，就没见过哪个东家第一天就给工人吃白面馒头的！王场长，您是这个！”他把另一个大拇指也翘了起来，“跟着您干，顿顿能吃饱饭，这日子，有盼头了！俺觉得自个儿浑身上下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工人们七嘴八舌地夸赞着，看向王小虎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早晨的那一丝丝疑虑和审视，只剩下最朴实、最真诚，甚至带着几分狂热的尊敬和感激。
他们心里头都跟明镜似的，这位年纪不大、本事通天的小场长，不是在跟他们画大饼，说空话。他是实打实地，把好日子掰开了、揉碎了，亲手塞到了他们嘴里。
王小虎只是平静地笑了笑，从自己的碗里夹起一个馒头，放到一个年纪最大、牙都快掉光了的老工人碗里，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伙儿尽管吃，锅里还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咱们的农场刚开建，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他心里清楚得很，想要笼络人心，收服这群被旧社会压榨得麻木了的汉子，任何豪言壮语，都不如一顿实实在在的饱饭来得有效，来得直接。
吃过午饭，短暂地歇了一刻钟，下午的工作立刻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王小虎把大部分人手都调去继续加盖工棚和食堂的屋顶，他则亲自带着孙长顺和另外两个心思活络、手艺不错的工人，来到了生活区的中心空地上，开始进行更精细的测量和放线。
他用一根削尖的木棍，在松软的土地上画出几个清晰的长方形轮廓。
“孙师傅，您看，这里，是咱们将来工人的澡堂。旁边这个，是厕所。”
孙长顺和几个工人凑过来看，一个个都有些发愣，面面相觑。
澡堂？厕所？
他们这些出苦力的泥腿子，一辈子都是在河里或者井边随便冲冲，冷水一浇就算洗过澡了，哪有过什么正经的澡堂子。至于厕所，那不就是找个背风的地儿，挖个坑，两块砖头一搭的事儿吗？怎么还要特意规划出来？
这……这也太讲究了吧？
王小虎看出了他们的疑惑，也不急着解释，继续用木棍在地上画着线，一道道笔直的沟渠路线图清晰地呈现出来，他的声音沉稳地说道：“澡堂和厕所的地下，要挖排污渠。渠底要有一定的坡度，不能太平。所有的污水，不管是洗澡水还是脏东西，都要顺着这条主渠道，流到那边山脚下的那个大坑里。”
他用木棍指向远处一个地势较低的天然洼地。
“那个大坑，咱们要挖得够深，最少三米。挖好了，底下用石头和黏土一层层给我夯结实了，一点都不能渗漏。上面再用水泥加盖密封，只留一个清理口和一个出气管。这个东西，叫‘化粪池’。”
“化……化粪池？”孙长顺活了快五十岁，头一次听到这个稀奇古怪的词，嘴巴都张成了个“O”型，能塞进一个鸡蛋。
“对。”王小虎点点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完全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仿佛能看透未来的智慧光芒，“人畜的粪便，还有咱们所有的生活污水，都流进这个池子里。在里面密封着，时间长了，它们自己就会发酵。等发酵好了，里面的脏东西就变成了无害的、最有营养的肥料水。到时候咱们再从池子里把这些宝贝抽出来，浇到那边的种植区里，种出来的庄稼，保管又大又好，还省了咱们挑着担子去城里买大粪的钱。”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孙长顺和几个工人的脑海里轰然炸响了。
他们盖过一辈子的房子，挖过无数的渠，可从来、从来没听过这么讲究，这么……有道理的说法！
把人人都嫌弃、躲着走的脏东西，收集起来，用个大池子一泡，就变成了能让庄稼丰收的好宝贝？这……这简直是点石成金的仙家法术啊！
这哪里是在建农场？这分明是在建一座他们做梦都想不出来的新式大庄园！
“场……场长……”孙长सुन的嘴唇哆嗦着，看向王小虎的眼神，已经从早上的怀疑，中午的尊敬，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和崇拜，“您……您真是……太有学问了！我孙长顺给人家盖了一辈子房，从没见过这么高明的法子！您放心！这活儿，我就是不吃不睡，也一定给您干得漂漂亮亮的！一丁点差错都不会出！”
王小虎只是微微一笑。
这些，不过是他从后世的书籍里学来的最基础的卫生工程和生态循环知识罢了。但在眼下这个时代，却足以领先几十年。
他要建的，绝不仅仅是一个能养活几百号人的农场。
他要建的，是一个现代化的、科学的、能够自我循环的生态王国，是一个能真正造福这个百废待兴的新中国的现代化农场！
……
与此同时，远在几十里外的红星轧钢厂，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张磊把那辆吱嘎作响的“二八大杠”靠在厂区大门口一棵老槐树下，仔细地上了锁。他抬头看了一眼工厂那气派的大铁门，门是苏联专家帮助下新修的，比城门楼子还高大。门楣上用红漆刷着一行刚劲有力、足有一人高的大字：“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这几个字，在四九城湛蓝的天空下，显得格外醒目，充满了无穷的力量。
这地方，在几个月前还不叫“红星轧钢厂”，而是叫“娄氏钢铁厂”，是整个华北都有名有号的大资本家——娄半城的核心产业。
那时候，这大门口站着的，是歪戴着帽子、斜挎着王八盒子、看谁都像欠他钱的厂卫队，工人们进出都得低着头、哈着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当成“偷懒怠工的奸细”拖出去一顿毒打。
那时候，工人们住的是四处漏风的窝棚，吃的是发霉的棒子面，每天在冲天的黑烟和震耳欲聋的噪音里干上十几个小时，挣来的钱连养活一家老小都费劲。
而现在，一切都变了。门口站岗的，是两个穿着干净合身的军装、腰杆挺得像松树一样的解放军战士，他们的眼神明亮而友善，看到有工人推着车子出来，还会主动上前帮一把。
看到张磊走过来，其中一个年轻的战士主动上前，客气但很认真地敬了个军礼：“同志，您好！请问您找谁？有介绍信吗？”
张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证件递过去。
那战士接过，仔细看过之后，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对着张磊敬了个标准的军礼：“首长好！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我找你们人事科，了解点情况。”张磊收回证件，语气平和。
“好的，首长，您跟我来。”战士立刻在前头带路，穿过人来人往、机器轰鸣的厂区。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继续爆更，下一章还在码，待会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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