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困兽犹斗
“哦?”扶苏似笑非笑,“凶手叫什么名字?”
“这……”陈平支吾道,“一个无名小卒,不值一提。”
“陈郡丞。”扶苏起身,“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陈平面色一变:“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扶苏冷笑,“那个被灭口的人,临死前可是说得很清楚,是赵家少爷指使的。”
“那不过是凶手临死前的胡言乱语……”
“够了!”扶苏一拍桌子,“陈平,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我可以既往不咎。继续包庇,别怪我不客气!”
陈平额头冒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公子,下官句句属实。若公子不信,大可去问其他人。”
“好,很好。”扶苏点点头,“来人,传我令,召集所有官吏,本……我有事要宣布。”
半个时辰后,郡守府大堂。
所有官吏都到齐了,包括郡尉周勃。
“诸位。”扶苏环视众人,“本官初来乍到,承蒙诸位照顾。但有些事,我必须说清楚。”
他顿了顿:“从今日起,巴蜀要有新规矩。”
“第一,所有田亩重新丈量,按实征税。私自加征者,严惩不贷。”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公子,”一个官吏站出来,“这恐怕不妥。豪强们不会答应的。”
“他们不答应?”扶苏冷笑,“他们算什么东西?巴蜀是大秦的巴蜀,不是他们的!”
“可是……”
“没有可是!”扶苏声音陡然提高,“第二,重开驿路,恢复商贸。任何人不得私设关卡,违者以谋反论处!”
这下连周勃都坐不住了:“公子,您这是要与所有豪强为敌啊!”
“错!”扶苏正色道,“我这是要为巴蜀百姓谋福祉。挡我者,才是与百姓为敌!”
“说得好听!”陈平阴阳怪气地说,“可公子想过没有,您手上有几个人?如何推行新政?”
扶苏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条。从即日起,选拔贤能,不问出身。寒门子弟,只要有才有德,一律破格录用!”
“荒唐!”终于有人忍不住了,“自古以来,当官都要看出身。公子这是要乱了规矩!”
“规矩?”扶苏走到那人面前,“谁定的规矩?是秦法吗?拿出来我看看!”
那人被问得哑口无言。
这时,一直沉默的王歌缓缓抬起目光,手指轻叩案几,发出三声清响。
所有人都看向他。
“诸位不必激动!”王歌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人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扶苏说的这些,其实都是秦法的本意。商君变法时不就说过,‘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吗?”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诸位扪心自问,现在的巴蜀,可还有半点商君法的影子?”
无人应答。
王歌拿起案上的茶杯,轻啜一口:“这茶,巴蜀本地产的。味苦而后甘,倒也别有风味!”
看似闲话,众人却听出了别的意味。
“陈郡丞,”王歌放下茶杯,“你说巴蜀贫瘠。可我来时一路所见,沃野千里,水系纵横。这样的地方若还贫瘠,那关中岂不是荒漠?”
陈平想要辩解,王歌却继续道:“我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同样的土地,有人能种出好庄稼,有人却颗粒无收?”
他看向周勃:“周郡尉掌管军事,应该知道兵法。孙子说‘知己知彼’,可在座诸位,有谁真正了解过巴蜀的百姓?知道他们一年到底能收多少粮,要交多少税?”
周勃张口结舌。
“不知道很正常!”王歌语气平和,“因为你们看到的账册是假的,听到的汇报是假的,连这满堂的和气都是假的。在一个建立在谎言上的体系里,谁也不知道真相!”
他顿了顿:“但有一点是真的——民不聊生是真的,豪强跋扈是真的,你们的恐惧也是真的!”
“恐惧?”一个官吏下意识地问。
“对,恐惧。”王歌点头,“怕丢官,怕得罪人,怕改变现状。这种恐惧让你们宁可在泥潭里苟活,也不愿站起来走路!”
“可是商君当年变法,面对的阻力比你们大得多。整个贵族阶层都要他死,他还是做了。为什么?”
王歌自问自答:“因为他看到了两条路的终点——变法可能会死,但不变法秦国必亡。你们呢?”
他环视众人:“继续这样下去,巴蜀会如何?你们自己会如何?不用我说,你们心里都清楚。”
“所以,”扶苏接过话头,“我不是来当官的,是来做事的。愿意一起做事的,我欢迎。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
他语气坚定:“但有一点——挡路的,我会搬开!”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因为他们都听懂了——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三日为限!”扶苏起身,“三日后,我要看到真实的账册,真实的情况。做不到的,就不要来了!”
说完,他率先离开大堂。
王歌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变革的车轮已经转动,诸位是上车还是被碾过,自己选择!”
众官吏如坐针毡,各怀心思地散去。
大雨如期而至,冲刷着这座古老的城市。
三天后。
陈平如约来报:“公子,案子查清了。那张老汉确实是因赌债纠纷被人失手打死,凶手已经畏罪潜逃。”
“陈郡丞。”扶苏冷冷地看着他,“你真当我好糊弄?”
陈平面不改色:“下官所言句句属实。不信公子可以查验卷宗。”
他递上厚厚的卷宗,里面证据齐全,证人证词俱在,甚至还有张老汉“赌博”的借据。
扶苏翻看着,心中越来越凉。
这些证据,全是伪造的。但做得天衣无缝,即便他知道真相,也找不出破绽。
“公子若是不信,”陈平悠然道,“大可再查。只是巴蜀民风如此,赌博成性者甚多,因赌债丧命者每年都有。这种案子,实在太寻常了。”
扶苏握紧了拳头。
送走陈平,他愤怒地将卷宗摔在地上:“这群混账!”
王歌弯腰捡起卷宗,仔细翻看:“做得很专业。看来他们应对新官,早有一套成熟的流程。”
“那我们怎么办?”扶苏颓然坐下,“我本想用此案立威,没想到……”
“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王歌问。
“他们官官相护,沆瀣一气。”
“不!”王歌摇头,“问题在于,你在用他们的规则玩他们的游戏。在这个游戏里,你永远赢不了。”
“那我该怎么做?”
“改变规则。”王歌放下卷宗,“或者,开始一个新游戏!”
入夜。
扶苏独自在房中踱步。敲门声响起,是赵洪。
“公子,查到了!”赵洪压低声音,“那些证人都是赵家的佃户,被威胁着作伪证。至于借据,是赵家管事逼着张老汉按的手印。”
“证据呢?”
赵洪苦笑:“哪有什么证据?谁敢出来作证?那个被灭口的年轻人,是唯一知情者。”
扶苏沉默。
“不过,”赵洪又道,“下官倒是查到一件事。赵家这些年来,类似的案子不下二十起。都是用同样的手法——先逼人签借据,再制造‘意外’,最后伪造证据结案。”
“二十起……”扶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只是赵家。”赵括声音发颤,“李家、王家、陈家……整个巴蜀,不知有多少冤魂!”
送走赵括,扶苏找到王歌:“老师,我想明白了。在他们的体系里,我永远找不到正义。”
“所以?”
“所以我要建立新的体系。”扶苏眼中有了光,“既然旧的不行,那就建新的!”
第二天,扶苏召集了所有他认为还有良知的官吏——只有七个人。
“诸位,我要成立一个新的机构。”他开门见山,“叫‘察访司’,直属于我,专门调查民间疾苦。”
众人面面相觑。
“公子,”李舟小心地说,“这恐怕不合制度……”
“巴蜀的制度早就坏了。”扶苏断然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腐朽的土壤上,种下新的种子。”
“可是,”王平忧虑道,“我们人太少,如何与整个官场对抗?”
这时,王歌开口了:“《道德经》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水滴石穿,不在力大,而在持恒。”
他看向众人:“诸位可知道,为何豪强能够为所欲为?”
“因为他们有钱有势!”有人答道。
“不全对。”王歌埥,“最根本的原因是——信息不对称。百姓不知道律法,不知道申冤的渠道,甚至不知道自己受的苦是不正常的。”
“所以第一步,是要打破这种信息垄断。”
扶苏恍然:“老师的意思是……”
“办报,”王歌微笑,“或者说,办告示。让每个村庄都知道朝廷的律法,知道自己的权利!”
“可是大部分百姓不识字。”赵括提醒。
“那就画图!”王歌早有准备,“用最简单的图画,告诉他们什么是合法的税率,什么是非法的勒索。”
“妙啊!”扶苏拍案,“这样即便是文盲也能明白!”
“但这只是第一步。”王歌话锋一转,“真正的关键,是要在每个村建立我们的眼线。”
“眼线?”
“不是那种见不得人的眼线。”王歌解释,“而是光明正大的‘民意代表’。找那些在村里有威望、真心为民的人,给他们一个名分,让他们成为连接官府和百姓的桥梁。”
“可豪强不会允许的。”李信担心道。
“所以要用巧劲!”王歌神秘一笑,“扶苏,你可知道豪强之间最大的矛盾是什么?”
扶苏思索片刻:“利益分配?”
“正是!”王歌点头,“赵家、李家、王家,表面和睦,暗地里却在争夺地盘。如果我们能利用这种矛盾……”
“以夷制夷!”扶苏眼睛一亮。
就这样,一个精密的计划开始运转。
首先是告示。
但不是普通的告示,而是画着生动图画的“故事”:
一个农民辛勤劳作,按律法只需交两成税。但恶霸来了,要收五成。农民不服,恶霸就打人。这时,官府的人出现了,抓走恶霸,农民得救。
简单的画面,清晰的信息:你们受的苦,不是天经地义的。
这些告示被悄悄张贴在各个村口。
起初,百姓们不敢相信。但渐渐地,开始有人议论:
“原来律法只收两成税?”
“那我们交的五成……”
“嘘!小声点!”
与此同时,扶苏开始了他的“微服私访”——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
他不是去体察民情,而是去“埋钉子”。
在每个村,他都会找到一两个特殊的人:或是因为反抗豪强而受苦的,或是曾经读过书但被排挤的,或是在村里德高望重但不愿同流合污的。
“老丈,”扶苏找到一个瘸腿的老人,“听说您当年也是读书人?”
老人苦笑:“那都是陈年往事了。因为不愿给赵家做伪证,腿被打断,功名也没了!”
“如果有机会重新站起来呢?”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光,但很快黯淡:“公子,您是好人。但在巴蜀,好人活不长!”
“那是以前。”扶苏认真地说,“我保证,从今往后,好人不仅能活,还能活得有尊严。”
他留下一块令牌:“如果村里有冤情,可以直接来找我。记住,不经过任何人,直接找我!”
类似的令牌,在一个月内发出去了上百块。
豪强们开始察觉不对劲。
“最近村里的泥腿子有些不老实!”赵家管事汇报。
“哦?”赵氏皱眉。
“有人敢顶嘴了。说什么律法只收两成税。”
赵氏冷笑:“看来新来的公子在搞小动作。通知下去,谁敢闹事,全家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然而,当赵家的打手们去“维持秩序”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你们赵家太霸道了!”说话的竟然是李家的管事,“这一带明明是我们李家的地盘!”
原来,扶苏在发放令牌时,故意在两家势力交界处多发了一些。当赵家去“维持秩序”时,李家认为这是在侵犯自己的地盘。
两家的打手当街对峙,村民们战战兢兢地看着。
就在这时,官府的人到了。
“何人在此闹事?”赵洪带着察访司的人出现。
两家管事都愣了——这来得也太巧了吧?
其实一点都不巧。那个拿令牌的老人早就通过秘密渠道报了信。
“都带回去问话!”赵洪一视同仁。
两家都不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发作。
消息传开,百姓们开始意识到:豪强之间并不是铁板一块,官府也不是完全站在豪强一边。
裂缝出现了。
但真正的困难才刚刚开始。
赵氏意识到事态严重,立即召集各家开会。
“诸位,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政了。”他沉声道,“那个扶苏在分化我们。如果再不联手,我们都得完蛋!”
“联手?”李家家主冷笑,“上次你们赵家侵占我的地盘,现在说联手?”
“都什么时候了还计较这些!”王家家主急道,“当务之急是对付官府!”
经过激烈争吵,豪强们达成了初步协议:暂时搁置矛盾,一致对外。
他们的第一个行动,就是经济封锁。
“从明天开始,”赵氏下令,“所有粮店、布庄、铁匠铺,一律不准卖东西给支持官府的人!”
“谁敢私自买卖,全家都别想在巴蜀混下去!”
命令很快执行。那些拿了令牌的人,突然发现自己买不到粮食了。
“对不起,卖完了。”粮店老板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我出双倍价钱!”
“真的没有了……”
不仅如此,他们的亲戚朋友也开始疏远他们。
“别怪我们无情!”有人私下劝道,“跟官府作对,豪强能放过你。可跟豪强作对,你全家都得饿死!”
恐慌开始蔓延。一些人悄悄把令牌送了回来。
“公子,”赵洪焦急地报告,“我们的人心散了。再这样下去……”
扶苏看向王歌:“老师,豪强控制了经济命脉,我们如何破局?”
王歌沉思片刻:“墨子曾说:‘兼相爱,交相利。’他们用利益威胁,我们就用更大的利益吸引。”
“可我们哪有什么利益?”
“谁说没有?”王歌神秘一笑,“巴蜀最大的买主是谁?”
扶苏恍然:“朝廷!”
“对!每年送往咸阳的赋税物资,都需要采买。如果我们绕过豪强,直接向百姓采购……”
“可是数量太大,小农小户供应不上。”
“那就联合起来。”王歌的计划逐渐成形,“以村为单位,成立‘互助社’。官府提供担保,让他们联合生产,联合销售。”
这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但要实施起来,困难重重。
首先是信任问题。
百姓们被骗怕了,凭什么相信官府?
其次是技术问题。
小农们习惯了单打独斗,如何组织起来?
最后是安全问题。
豪强们绝不会坐视不理。
但扶苏决定试一试。
他选择了一个叫石村的地方作为试点。这个村子偏僻贫穷,豪强的控制相对薄弱。
“乡亲们,”扶苏亲自到村里演讲,“我知道你们不信任官府。这么多年来,官府确实对不起你们!”
村民们沉默地看着他。
“但我想改变这一切。”扶苏诚恳地说,“我不要求你们立刻相信我。我只请求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们看!”
一个老农站出来:“公子,好话谁都会说。可万一你也是来骗我们的呢?”
“如果我骗你们,”扶苏当众发誓,“就让我不得好死!”
“公子!”侍卫大惊。
但扶苏继续道:“我以长公子的名义保证,如果互助社亏了,损失由官府承担!”
这下村民们动心了。
在王歌的指导下,石村成立了第一个互助社。五十户人家联合起来,共同生产,共同销售。
官府提供了启动资金,还派技术人员指导。更重要的是,官府承诺以高于市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生产。
消息传出,豪强们坐不住了。
“必须扼杀在摇篮里!”赵氏狠声道。
当夜,一伙蒙面人闯进石村,要烧毁粮仓。
但他们没想到,扶苏早有准备。察访司的人化装成村民,已经埋伏多时。
一场恶战后,蒙面人被擒。
“说!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咬紧牙关不说话。
这时,王歌走了过来:“不说也无妨。我问你,你可有家人?”
蒙面人眼中闪过慌乱。
“放心,我不会对你家人如何!”王歌平静地说,“但你想过没有,如果你因为给豪强卖命而死了,你的家人会如何?豪强会照顾他们吗?”
蒙面人沉默了。
“我给你一个选择。”王歌继续道,“说出实情,官府保证你和家人的安全,还会给你一份正当的工作。继续死扛,那就按律法办事。”
良久,蒙面人终于开口:“是……是赵家……”
有了口供,扶苏立即行动。但他没有直接抓赵氏——证据还不够。
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第二天,他召见了所有豪强。
“诸位,”扶苏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你们要的无非是利益。”
豪强们冷眼看着他。
“但你们的方式错了。”扶苏话锋一转,“压榨百姓,只会让利益越来越小。如果我们合作,把利益做大,大家都有好处。”
“合作?”李家家主冷笑,“公子想要我们投降?”
“不是投降,是共赢!”扶苏拿出一份计划,“巴蜀地处要道,如果发展商业,利润远超农业。我打算开辟商路,发展手工业。诸位都是地方望族,正好可以带头。”
“条件是?”
“合法经营,依法纳税。”扶苏正色道,“还有,不得再欺压百姓!”
豪强们交换着眼神。
这时,王歌适时开口:“诸位都是聪明人,应该看得清大势。天下一统已经二十年,你们还想当土皇帝到几时?”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人心惊:“皇帝陛下早晚会清理地方。到时候,是想做守法商人,还是做叛逆罪犯,诸位自己选择。”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也是事实。
豪强们开始动摇了。
“我需要考虑!”李家家主首先松口。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要回去商议。
只有赵氏,脸色铁青地离开。
当晚,赵府。
“老爷,要不……我们也妥协吧!”管家劝道。
“妥协?”赵氏咆哮,“我赵家在巴蜀称霸几十年,要向一个黄口小儿低头?”
“可是形势……”
“什么形势!”赵氏一拍桌子,“不就是仗着朝廷撑腰吗?如果朝廷出了事,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老爷的意思是……”
赵氏眼中闪过狠色:“联络南边的蛮族。告诉他们,如果愿意合作,事成之后,巴蜀的财富任他们拿一半!”
这是要谋反了。
但赵氏没想到,他的计划从一开始就被王歌察觉了。
“人在绝境时,往往会做出疯狂的事。”王歌对扶苏说,“赵氏不会甘心的!”
“那我们……”
“将计就计。还记得我说过的吗?真正的财富,是化敌为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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