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居然能保留爵位？
穿过几重宫殿，终于来到正殿。
太后端坐在凤座上，身着石青绣万寿纹常服，虽已年迈，却依旧气度雍容，只是眼神淡漠，带着久居上位的疏离。
“臣妇姜楚氏，携孙女姜绾臻，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夫人颤巍巍地跪下，姜绾臻也跟着跪拜行礼。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吧。”
太后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扫过两人。
“姜老夫人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老夫人缓缓抬首，毫无征兆便哭诉起来。
“娘娘，臣妇这辈子，看似儿孙绕膝，实则命比黄连……”
“先夫早逝，当年臣妇独自拉扯唯一的儿子姜承宇长大，好不容易看着他成家立业，本以为能享几天清福，可他……他竟走在了臣妇前头！”
说到痛处，老夫人哽咽，哭声凄厉。
“那年江南大水，承宇奉旨赈灾，日夜守堤，洪峰溃堤时他以身堵缺，被巨浪吞没。”
“他走的那年才三十出头！臣妇白发人送黑发人，连尸首都见不到！”
她捶着心口，泪水淌满沟壑纵横的脸颊。
“暨云是姜家唯一的男丁，我含辛茹苦，教养他长大，盼他能继承父志，可谁承想……谁承想他竟会犯下这等错！”
太后看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眼底泛起一丝怅然。
“老夫人莫要太过悲痛，先侯爷的功绩哀家记得，当年江南赈灾，他力挽狂澜救了数十万百姓，皇帝常说他‘有古之良臣风’。”
“虽你没了儿子，但好歹留下暨云这根血脉，也算延续了先侯爷的香火。”
老夫人闻言，哭得更凶了。
“娘娘说的是！可暨云要是没了，臣妇九泉之下怎么对得起早逝的儿子！”
“臣妇知道暨云犯了国法，罪有应得，不敢求娘娘赦免他的罪过，更不敢违逆皇上的圣意。”
老夫人膝行半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紫檀木匣，双手高高举起。
“臣妇今日带来两样东西，想请娘娘过目。”
太监上前，接过木匣呈给太后。
里面静静躺着一卷泛黄的圣旨，旁边是一枚铜制令牌，上面刻着“江南赈灾督运”字样。
“这是当年先侯爷在江南赈灾有功，皇上龙颜大悦，不仅晋了他的爵位，还赏了臣妇这诰命。”
老夫人泣声。
“旁边这枚令牌，是先侯爷当年在河堤上指挥救灾时用的督运令，他说这上面沾着百姓的期盼，让他不敢有半分懈怠……”
太后指尖抚过圣旨，又拿起那枚铜令牌，沉默。
老夫人抓住机会，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
“暨云确实糊涂，可他本性不坏，只是一时被奸人蒙蔽。”
“臣妇不敢奢求赦免，只求娘娘看在先侯爷为百姓舍生忘死的份上，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她重重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闷响。
“臣妇甘愿将侯爵之位及诰命交还，只求换暨云一条生路！”
姜绾臻跟着叩首，心底却涌出一阵惊慌，生怕太后应允。
太后将圣旨和令牌放回木匣，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上，语气复杂。
“老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诰命是朝廷赐下的荣耀，先侯爷的功绩更是刻在青史上的，怎么能说还就还？”
她叹了口气。
“你先起来吧。”
太后刚要示意宫女扶起老夫人，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声。
“皇上驾到——”
脚步声由远及近，明黄色的龙袍衣角先映入眼帘。
皇帝身着常服，步履沉稳地走进正殿。
“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帝免礼。”
太后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暖意。
“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皇帝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祖孙二人身上。
他眉头微蹙，认出了老夫人。
“这位是……姜老夫人？”
老夫人连忙叩首。
“臣妇姜楚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姜绾臻也跟着深深叩拜。
“起来吧。”
皇帝抬手示意，目光中带着些许感慨。
“朕认得你，你是忠勇侯姜承宇的母亲。”
“忠勇侯当年江南赈灾，救万民于水火，可惜……”
老夫人泪水又涌了上来，颤声道。
“皇上还记得我儿，是我儿的荣幸，也是姜家的荣幸。”
太后在一旁轻声道。
“皇上刚进来，还不知道她们祖孙的来意。”
“老夫人今日是为了暨云的事来的，那孩子是承宇留下的独苗，如今犯了错，她心里急得很。”
皇帝的视线忽然落在姜绾臻身上。
见她虽跪着，却身姿端正，素净的眉眼间透着一股沉静，倒是没有哭哭啼啼。
他收回目光，语气转沉。
“姜暨云私放印子钱，逼出人命，此事已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
老夫人垂首哽咽。
“皇上明鉴！暨云已知错！姜家不敢奢求赦免，只求能从轻发落。”
“皇上可以褫夺姜家爵位，褫夺诰命……”
殿内陷入死寂，只有香炉里的龙涎香依旧袅袅升腾。
姜绾臻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紧绷的焦虑。
不要……
不要答应……
最好勃然大怒，将她们轰出慈宁宫，再收回爵位，让姜家再无指望！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缓缓开口，不怒自威。
“忠勇侯的功绩，朕从未忘记。”
“他为国捐躯、为百姓鞠躬尽瘁，朕若因他后代犯错便褫夺姜家爵位，未免寒了天下忠臣之心。”
“但国法无情。”
皇帝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严厉。
“姜暨云私放印子钱已是触犯律条，更闹出人命，民怨沸腾，若不严惩，何以告慰死者，何以服众？”
老夫人的心又沉了下去，泪水再次模糊视线。
皇帝看向太后。
“不过，母后既为姜家求情，朕便给忠勇侯一个体面。”
“褫夺姜楚氏一品诰命，姜暨云革去原职，降为九品翰林院编修，留京任职，戴罪立功。”
这话一出，不仅老夫人惊得呆住，连太后都微露讶异。
保留爵位已是恩典，竟还能留京任职？
哪怕只是九品小官，也远比流放或外放强上百倍，这分明是法外开恩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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