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动心
“公子本就心郁气滞，此香性燥烈，只会加重郁结，阻塞气机，简直是火上浇油。”
说着便走到床边，为姜暨云搭脉。
脉象沉涩无力，郁结之气凝滞如淤。
“公子脉象郁而不畅，肝气犯脾，是郁怒伤肝兼酗酒伤脾之症。”
沉香诊完脉，目光落在桌案的空药碗上。
她端起，轻嗅后眉头更紧。
“能否请先前为公子诊病的大夫过来一趟？”
老夫人立刻吩咐下人。
“去请许大夫，今日他正好在府上。”
不多时，许大夫匆匆赶来。
沉香转向他，语调平静却笃定。
“许大夫，公子是郁怒伤肝，气滞血瘀，本应疏肝理气。”
“你这药方却用黄芪、人参补气，如同闭屋添柴，只会让郁结更重，难怪他昏迷不醒。”
许大夫脸色一白，连忙解释。
“我是见公子气息弱，才想用补气药提振，绝非有意误治！”
须臾，他看沉香的眼神已多了几分钦佩。
“不过姑娘说得极是，老夫确实疏忽了。”
沈家人见许大夫都认可，对沉香也多了几分信任。
沉香取出银针。
“我要施针，但施针需屏退众人，穴位遍布周身，恐家属见了心忧。”
“这怎么行？”
沈春玉立刻反对。
“若不依从，我便不施针了。”
沉香转瞬收起银针，态度坚决。
“你这医女怎么这样？”
沈春玉恼怒不已。
气氛一时焦灼，姜徽玉在旁急得暗自跺脚。
这沉香怎么这么不识抬举？
下一刻，便听见老夫人沉声道。
“都出去，让她施针。”
众人退出前，沉香叫住许大夫，提笔写下药方。
“劳烦您按此方煎药，施针中途我出来取。”
许大夫看后赞道。
“好方子！疏肝健脾，配伍精准！”
说罢匆匆去了。
房门关上，沉香凝神为姜暨云施针。
银针刺入穴位，又快又准，半个时辰后，她开门取药。
见老夫人等人都守在门外，她淡淡道。
“稍候片刻。”
回到房中，沉香取下银针，扶起姜暨云，将温热的药汁缓缓喂入。
刚喂半碗，手腕忽然被轻轻抓住。
姜暨云竟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时，姜暨云愣住。
眼前女子眉眼清亮，鼻尖沾着薄汗，面庞柔和又坚定。
混沌的意识瞬间清明，心头莫名一动。
“公子醒了。”
沉香收回手，想起进院前姜徽玉的叮嘱，生硬开口。
“身为女医，我本是没资格为公子您诊治的，多亏徽玉小姐在老夫人面前力荐。”
姜暨云目光粘在她身上，轻声道。
“姑娘救命之恩，姜某难忘，还未请教芳名？”
“沉香。”
沉香提起药箱。
“日后需戒辛辣酒肉，少思少虑，我去告知老夫人您已经醒了。”
姜暨云望着她的背影，下意识开口。
“你先别走。”
沉香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姜暨云指尖微蜷，方才涌到嘴边的话忽然卡了壳，只含糊道。
“……多谢姑娘施针，只是我刚醒，还有些气闷，不知是否要紧？”
沉香上前两步，伸手轻搭他腕脉，片刻后收回手。
“公子脉象渐稳，气闷是刚醒体虚所致，服药后便会好转。”
“如今公子已醒，我先行告辞了。”
不等姜暨云再开口，她已转身拉开房门。
众人蜂拥而入。
见姜暨云果然睁眼，顿时喜极而泣。
姜暨云靠在床头，任由家人围着问东问西，目光却不由越过人群，落在角落里静立的沉香身上。
他的心思却像被无形的线牵着，总往那抹素白身影上飘。
这时，芳嬷嬷轻步走到沉香面前。
“今日多亏沉香姑娘，出手救治我家大公子，姜府上下感激不尽。”
她转头，示意小厮捧上托盘，上头是红绸裹着的十锭白银。
“这百两白银，是姑娘该得的。”
“姑娘年纪轻轻，竟有这等好医术，真是不容易！”
“老夫人说，这份恩情姜家记下了，往后姑娘若有难处，只管来寻。”
沉香望着托盘里的白银，指尖微微发颤。
这百两银子，足够将父亲的灵位送入京城香火最盛的青云观，长期供奉。
她深吸一口气，接过托盘。
“多谢嬷嬷，多谢姜府厚待，沉香只是尽了医者本分。”
芳嬷嬷颔首，而后吩咐小厮。
“你引着沉香姑娘出去，好生送出府。
“那沉香告辞。”
屋内，姜暨云依旧心不在焉，余光总瞥向外头。
“暨云？暨云你在看什么？”
沈春玉见他目光发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
姜暨云猛地回神，对上母亲关切的眼神，含糊应道。
“没什么……”
沈春玉只当他是刚醒精神不济，满眼心疼。
“往后你万不能再酗酒，要保重身体。”
说着，她转头对姜徽玉吩咐。
“徽玉，你命厨房炖些燕窝粥来，你哥哥刚醒，得吃些清淡滋补的。”
“好。”
半个时辰后，姜徽玉提着刚炖好的燕窝回到姜暨云寝屋。
因他自己提出要歇息，其余人便都走了。
姜徽玉刚进门，就见姜暨云对着烛火出神。
“哥哥在想什么？”
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语气轻快。
姜暨云抬眸，淡淡道。
“没什么。”
姜徽玉打开食盒，状似随意地提起。
“说起来，今日那个医女沉香倒真有本事，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她一来，你便醒了。”
闻言，姜暨云只敷衍着应了声，没有其余反应。
姜徽玉偷瞄着他的神色。
“而且，她不仅医术好，长得也好，瞧着就顺眼。”
姜暨云指尖微顿，却依旧没接话。
姜徽玉心里咯噔一下。
哥哥竟对沉香的容貌毫无反应？
“听闻她祖籍在江南，也不知为何会来到京城。”
姜暨云这才缓缓开口。
“你对她了解多少？”
姜徽玉松了口气，摇头。
“也就今日祖母犹豫时，我帮着说了两句，没深谈。”
姜暨云抿唇，若有所思。
姜徽玉见他神色虽未明说，却已不像方才那般冷淡，心里稍稍安定。
“哥哥，那你趁热将这燕窝喝了，我先回去了。”
“嗯。”
房门关上，姜暨云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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