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良禽择木而栖
谢澜之也不勉强，收回目光，折扇轻敲掌心，慢悠悠道。
“方才路过街角茶摊，听闻说书先生讲‘择木而栖’的典故，说良禽需选佳木，若不慎落在朽木之上，轻则折翼，重则倾覆，倒是发人深省。”
他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
“二小姐觉得，这典故说得在理吗？”
姜绾臻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
他定是知道了自己与五皇子私下会面之事，有意试探。
思及此，她抬眸直视着谢澜之，语气坦然。
“殿下，何必拐弯抹角？”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民女心中只有一件事，这件事，我知，殿下也知，至于旁的，与我无关。”
她迎着谢澜之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况且，臣女与殿下早已结为盟友，我姜绾臻虽非君子，却也懂‘忠义’二字，绝不会做背盟之事。”
谢澜之看着她澄澈的眼神，沉默片刻，忽然低笑一声。
“是我多虑了。”
他语气缓和下来。
“我送你回府吧，权当是赔罪。”
姜绾臻顺势而下。
“那就有劳殿下了。”
她上了谢澜之的马车。
不知是否刚刚那番试探的缘故，车内气氛有些沉寂，一路无言。
马车刚在侯府门前停下，就见外院管事快步迎了上来。
“二小姐，您可算回来了，大公子正在寻您。”
姜绾臻心头微沉，客气与谢澜之道别后，转身入侯府。
穿过回廊时，恰好遇见姜徽玉端着药碗，正打算去松鹤居。
她不着痕迹地蹙眉，这半年禁足的惩罚，果真形同虚设了。
见到她，姜徽玉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担忧。
“妹妹回来了？哥哥正找你呢，只是……他气性有些大，你进去可得小心些。”
姜绾臻没接话，只淡淡颔首，径直踏入松鹤居。
屋内，姜暨云正站在窗前，听见脚步声后猛地转过身，脸色沉得厉害。
“你昨夜对沉香姑娘做了什么？”
“哥哥这是何意？”
姜绾臻先是瞥了眼姜徽玉。
“我并未对她做什么。”
“未做什么？”
姜暨云拔高音量，怒斥。
“方才沉香姑娘要走，说是在府中住得不安生，我问了下人才知，昨夜她本就筋疲力尽，你偏偏三更半夜让人给你诊脉，折腾许久才消停。”
他阔步逼近，盛气凌人。
“你还像审犯人似的问她籍贯来历、过往经历，句句紧逼，吓得她坐立难安！”
“沉香是为我治病的恩人，你怎能这般对她？”
姜绾臻心中冷笑阵阵，刚要开口，却被姜徽玉抢先。
“哥哥息怒，二妹妹许是无心的。”
“昨夜二妹妹许是病中着急，才多问了几句，并非有意为难沉香姑娘。”
她转向姜绾臻，眼神“恳切”。
“二妹妹也是，沉香姑娘一个孤身在外的医女，本就敏感，你这样……唉，也难怪她要走。”
一番看似劝慰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姜暨云听完，重重冷哼一声。
“不管有意无意，你既让她受了委屈，就得去赔罪！还有，日后不许再这般对她无礼！”
姜绾臻懒得跟这位弱智兄长辩驳，神情淡漠。
“清者自清，哥哥若信旁人谗言，我无话可说。”
说罢，转身便走，把姜暨云咬牙切齿地警告抛在脑后。
姜绾臻大步流星朝外走，刚出松鹤居，就见前方小径上站着一道鹅黄身影。
“二小姐。”
沉香屈膝行礼，眉宇间带着明显的歉意，
“方才在院外……隐约听见了些动静，公子许是误会了什么，还请二小姐莫要放在心上。”
姜绾臻打量着她，那张柔美的脸上满是真切的不安。
她淡淡颔首，
“我并未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介怀。”
沉香这才松了口气。
“多谢二小姐体谅。”
姜绾臻走近几步，挽起唇角。
“昨夜被姐姐打断，回去后我仍是好奇，沉香姑娘当真姓沉吗？这个姓氏着实独特。”
沉香的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下。
“其实我本姓耳东陈，只是行走江湖，想取个化名，便用了‘沉香’二字，想着与本名音近，也方便记。”
姜绾臻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实不相瞒，昨日见你诊脉的手法，叫我不由想起一位故人。”
沉香眸中含笑。
“二小姐不妨说一说，沉香若知情，定如实相告。”
姜绾臻思量片刻。
“从前在乡下，我曾无意间结识一位女医，与你同是江南人士，且年纪相仿，姓白。”
沉香面上飞速掠过一抹怔然，却被极好地掩饰住。
“不知你行医途中，是否见过这位姓白的女医？”
沉香默然，似乎是在仔细回想。
片刻，她才回过神。
“抱歉二小姐，我从未听说过姓白的女医。”
“那真是可惜了。”
姜绾臻低叹，语气带着一丝失望。
“公子的药方还差几味辅药，需得去药铺，沉香失陪了。”
沉香屈膝，转身沿小径往府外去。
姜绾臻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微凝。
她当真，只是沉香吗？
……
春日暖阳洒落在皇子府书房。
窗外几株海棠开得正艳，粉白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送来缕缕甜香。
谢澜之坐在窗前，俯首翻阅手中书卷。
“殿下。”
暮山悄然出现在门口。
谢澜之目光依旧在书卷上。
“说。”
暮山微微躬身，快速汇报。
“属下已查明，姜二小姐确实在寻人。”
“她向悦来客栈掌柜打听一位叫沉香的医女，询问其入住时间、籍贯来历和同行者等信息。”
“掌柜什么都没透露，姜二小姐没能问出结果，便离开了。”
“沉香？”
谢澜之放下书卷，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
暮山解释。
“殿下，这沉香是前日应姜府悬赏的医女。”
“前几日姜暨云突然昏迷不醒，姜府遍寻大夫无果，只好张贴悬赏告示，寻找良医。”
谢澜之若有所思。
“那你可有从掌柜口中问出什么来？”
“属下查探得知，她是去姜府的两日前，才入住悦来客栈，在她入住之前，有一位未明身份的女子事先打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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