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联姻工具
苏先生没追问，只淡淡一笑。
“素闻柳府海棠乃京中春景一绝，姜二小姐可有亲眼见到？”
姜绾臻握着笔的手微顿，随后抬手，微微一笑。
“是，昨日赴柳府诗会，闲暇时在园中逛了一圈，确实美不胜收。”
苏先生若有所思地颔首，忽然又问道。
“听闻诗会上，二小姐遭人刁难？”
姜绾臻缓缓抬眼，在想对方说的是写诗，还是投壶。
“苏先生指的是我未写赏春诗一事？”
她语气淡淡地答道。
“席间多是京中贵女公子，我一个刚回京的乡野女子，不论写得好与不好，总会有人挑错。”
“既然结果都一样，索性不写，也省了心思。”
苏先生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素银簪上。
“二小姐倒是省心。”
她顿了顿。
“听闻五皇子也赴宴，还在诗会上为二小姐解围，若能得皇室青睐，二小姐前途不可限量。”
窗外的风忽然吹进些柳絮，落在书页上。
姜绾臻伸手拂去，掩去眸底暗芒。
“先生抬举我了，绾臻自小在乡野长大，纵然有侯府小姐的名头，也只是个胸无半点墨、不知礼仪的草包，如何敢攀附皇室。”
苏明漪眉梢微抬。
“二小姐何必妄自菲薄，五皇子肯主动为您解围，便足以见您有独特之处。”
“许是五殿下为人正直，见不得女子遭人针对。”
姜绾臻含笑，拿起笔蘸了蘸墨，低眸写字。
苏先生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眼中明暗浮沉。
寻常女子，若得皇子青眼，少不得要在人前故作娇羞，暗地里筹谋如何更进一步。
便是世家贵女，也难掩那份被皇室看中的窃喜。
可姜绾臻偏不。
她究竟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有所隐藏？
日光渐渐爬过窗棂，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像隔了层看不见的纱。
一人低头诵读，一人静静听着，书页翻动的声响里，藏着未说尽的试探。
姜绾臻读着《陈情表》，眼角余光却落在苏先生上，心头掀起波澜。
柳府席间的事，她竟知道得这般清楚。
细枝末节，桩桩件件，一字不漏。
还有，她这般步步试探，又是何用意？
难道她来姜府授课是别有用心？
姜绾臻暗自心惊。
苏先生曾是先皇后伴读，与皇室关联密切，又开创女子学堂，在京中地位崇高。
姜府如今式微，如何能入她的眼？
难道是受人所托？
要是这样，那她背后之人会是谁？
日光西斜，看似平静的课堂下，却是暗流涌动。
姜绾臻知道，从今往后，面对这位苏先生，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了。
黄昏，姜绾臻刚踏出静思堂，芳嬷嬷便来了。
“二小姐，老夫人在交代您即刻前往朝华院。”
说着，她压低声音提醒，
“许是为了白日里那桩事。”
姜绾臻拢了拢袖口，垂眸掩去眼底寒意，轻声应道。
“知道了，这就过去。”
朝华院。
姜绾臻踏入偏厅，便老夫人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太师椅上。
见她进来，枯瘦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
“绾臻来了，坐。”
丫鬟奉完茶，老夫人便直入正题。
“祖母以你的名义，给二皇子殿下与李家世子递了帖子。”
姜绾臻十分自然地露出迷茫神色。
“祖母……”
老夫人微微眯起眼。
“二皇子素日里不近女色，你能与他说上几句话，已是难得。”
“李世子虽比不得皇子尊贵，可李家在京中根基稳，若能得其相助……”
话未说尽，已是赤裸裸的敲打。
姜绾臻端起茶盏，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神情，只听得声音温顺。
“孙女明白祖母的意思。”
“明白就好。”
老夫人松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因你哥哥的事，祖母已没了诰命，姜家如今是如履薄冰。”
“你若能抓住这机会，便是救姜家于水火。”
她低叹一声，语重心长。
“绾臻，你一向是个懂事的，要为家族着想啊。”
姜绾臻抬眸，眼底一片澄澈。
“祖母放心，孙女晓得轻重，定不会让您失望。”
老夫人满意地笑了。
“好孩子，有你这句话，祖母便放心了。”
“那明日跟后日，你便按着帖子上的时辰赴宴，晚些让芳华同你细说。”
离开朝华院，姜绾臻脸上的温顺瞬间褪去。
她回到昭晖院，再次提笔研墨。
柳禾在一旁看着，有些不解。
“小姐，您这又是给谁写信呢？”
“给李世子跟二皇子。”
老夫人要失望了，她不会去赴约，更不会成为姜家拉拢权贵的工具。
给李怀安的信里，姜绾臻只说近日偶感风寒，恐过了病气，改日再登门致歉。
至于谢澜之。
比起李怀安，他明显要难缠许多。
思量片刻，姜绾臻才缓缓落笔。
信里，她措辞恳切。
“前日柳府诗会，民女因些微口角开罪陆世子，祖母颇为不悦，虽未明言禁足，却嘱咐民女近来少出府门，免得再生事端。”
“民女未敢违逆祖母心意，扰了府中安宁，故后日之约只能暂辞，待日后祖母气消，定当亲自登门谢罪，望殿下体谅。”
前日柳府诗会，闹出不小风波，想来早已随着风言风语传遍京城贵胄圈。
她这个理由，挑不出半分错处，又留了余地，甚好。
不过一个时辰，李怀安的回信便到了，字里行间满是体谅。
“臻臻妹妹保重身体，日后再聚不迟。”
姜绾臻看罢，随手放在一旁。
倒是谢澜之的回信来得晚些。
看完信上的内容，姜绾臻指尖一顿。
信上墨迹清劲如松。
“已知姜二小姐府中处境，步步谨慎亦是常理，不必介怀。”
笔锋一转，却陡然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本宫近日偶得线索，关于江南医女沉香，原想后日与二小姐细谈，如今看来，倒是可惜。”
姜绾臻捏着信纸的指节猛地收紧。
他竟用这个来勾她？
后日巳时，锦绣楼三楼雅间。
姜绾臻推开门时，谢澜之正临窗而立。
金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在他肩头，衬得那抹青灰色身影愈发从容。
她挑眉，脚步未停。
“二殿下，就这般笃定我会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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