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开诚布公
房内再度安静下来，只剩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浮动。
姜绾臻转过身，目光落在谢澜之身上。
方才的温和淡去，换上了几分锐利。
“殿下方才说愿以正妃之位迎娶，究竟是何用意？”
谢澜之指尖摩挲着茶盏边缘，抬眸时，眼底平静无波。
“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姜二小姐若点头，本宫即刻便入宫请旨，定下这桩婚事。”
“我与殿下，盟友之谊便已足够。”
姜绾臻语气笃定。
“牵扯过深，于你我皆是累赘。”
谢澜之眉梢微挑，似笑非笑。
“累赘？本宫自认容貌尚可，论谋略武功，朝中也难寻对手，怎就成了累赘？”
“难不成在姜二小姐眼里，本宫确是洪水猛兽？”
“殿下深不可测，如渊似海。”
姜绾臻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我怕一不小心溺毙其中，再难脱身。”
“若说深不可测。”
谢澜之放下茶盏，声音里添了几分玩味。
“姜二小姐又何尝不是？”
“看似直白坦荡，实则步步藏锋，本宫至今也猜不透你的底细。”
“这般说来，你我倒像是天生一对。”
“殿下说笑了。”
姜绾臻垂下眼帘，掩去眸中思绪。
“我所求不过安稳度日，殿下的棋局太大，我这枚小卒，不敢入局。”
“这世道，哪有真正的安稳？”
谢澜之语气转沉。
“背靠大树方能遮风挡雨，姜二小姐当真要拒本宫于千里之外？”
两人言语交锋，像在迷雾中试探，话里藏话，谁也不肯先露底牌。
正说着，外头陡然传来脚步声。
李怀安提着油纸包快步进来，手里还举着个晶莹剔透的凤凰糖人。
见两人气氛不对劲，眼神里多了几分戒备，看向谢澜之。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姜绾臻转头，脸上已漾起浅淡笑意。
“没什么，不过闲聊几句。”
李怀安将糖人递过来，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才道。
“你看这糖人做得好不好？我特意让老师傅捏了只小兔子！”
“对了臻臻妹妹，今日我乘的是新做的乌木，那里头密不透风，炭火也烧得足足的，保管吹不着风。”
“这客栈虽清净，终究比不得家里舒坦，不如我先送你回去吧？”
姜绾臻看了眼手中的糖人，又瞥了眼谢澜之。
该问的已经问了，多留无益，便点头道。
“也好，那就有劳世子了。”
李怀安生怕谢澜之挽留，忙开口。
“那我们赶紧走。”
谢澜之端起早已凉透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眸色幽深。
姜府门口。
一进府，姜绾臻便觉气氛不对。
门房的仆役个个神色慌张，战战兢兢。
姜绾臻微微勾起唇角，这两天她估计能清净些了。
她径直往朝华院去。
刚过垂花门，就见芳嬷嬷快步迎上来，脸色凝重。
“二小姐。”
“芳嬷嬷，这是怎么了？”
姜绾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隐约听见院里头传来哭喊声。
芳嬷嬷压低声音。
“还不是大公子和大小姐闹的。”
“老夫人本让大公子去莲湖会好好与柳大小姐相看，没成想他竟闯了祸事。”
“柳家已经打发人来说，这门亲事暂且不谈了。”
姜绾臻脚步微顿。
柳家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
“再说大小姐。”
“如今满京城都在传，说她在画舫上推您落水……”
芳嬷嬷神情愤愤，为姜绾臻不平。
“大小姐就没安生过，回回都得惹祸，老夫人就该把她一辈子关院子里。”
姜绾臻莞尔。
“嬷嬷别气，左右我已无大碍，她也要自食恶果。”
说话间已到院里，老夫人怒斥的声音愈发明晰，夹杂着姜徽玉委屈的哭腔，和姜暨云不服气的辩解。
“二小姐，您现在进去，怕是撞在气头上，老夫人正恼着呢。”
芳嬷嬷劝道。
“不如先回昭晖院歇歇，等老夫人气消些再说？”
姜绾臻沉吟片刻。
“也好。”
刚要抬脚，芳嬷嬷忽然拉住她的衣袖，往旁边挪了两步。
“小姐，张家来人了，奴婢让他们在西北角的角门等着。”
张家？
姜绾臻眉峰微抬。
“我知道了。”
府里正人仰马翻，昭华院的动静闹得人心惶惶，上至主子，下至奴才，通通自顾不暇。
倒是见张家人的好时机。
姜绾臻先回了趟昭晖院。
“柳禾，你先带张家人去街角的茶馆，找个雅间等着，就说我片刻便到。”
柳禾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姜绾臻换了身不易引人注目的深色衣裙，卸了钗环，只插了支素银簪子。
茶馆的雅间里，张家三人正坐立不安。
见姜绾臻推门进来，两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张义声音颤抖。
“二小姐！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弟弟吧！”
姜绾臻眉心微蹙。
“有什么事，先细细说来。”
张义抬起头来，眼眶猩红。
“上回离了侯府后，那位贵人把我们交给一位官爷，说要细细追查我弟弟行窃一事。”
“本以为能有个公道，可没过两天就把我们放回来了，说案子还在查，让我们等着……这分明就是拖着不给说法啊！”
姜绾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你们是说，二皇子的人把你们带走后，就再没了下文？”
张义叹了口气。
“是啊，问了些我弟弟和……和姜大小姐往来的事，就让我们回家等着。”
“再去打听，人家只说让我们别瞎掺和，还说我弟弟在牢里好得很……可这好得很，怎么连家人探视都不许？”
姜绾臻眉心紧拧。
谢澜之既然插手，没道理会无疾而终。
唯一的可能，就是姜家动了手脚，事先买通了所有可能接触此案的官员，又打点了牢狱那边。
看来这谢澜之的威势里，也没她想象中雷霆，竟有人敢阳奉阴违。
思忖片刻，她沉声道。
“三位先别急，张棣是因偷盗被抓，按律最多关押三月。”
“眼下三月将至，只要熬过这段日子，总能出来的。”
“熬不过了！”
钱氏陡然放声哭喊。
“前几日，我托狱卒给我儿送棉衣，那狱卒收了钱才偷偷说，我儿在里面被打得厉害，身上的伤发炎流脓，连饭都咽不下。”
“再这样下去，不等出狱，就要死在牢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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